“我固守边关数载,与突厥打了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他们游牧而居,只在秋冬无粮时才小股骚扰,抢了就跑。他们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擅长牧马,而我们的兵士则是府兵,无论是吃的粮食还是用的兵器,亦或者自己骑的战马都是要靠自己准备的,我们的马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的马,更别提追上他们的人了。”
“所以伤亡多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这边的民众和士兵,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也只学会了如何防范于未然,使他们不敢来我这里攻关,可这样一来斩杀的人头就少了,军功自然无从得到。”
“可我华裳敢说,自我镇守边关这么年来,民众的伤亡不断减少,几近于无。”
她转过头,那双因倒映红墙而显得浓墨重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懒洋洋的声音中带着金戈铁马的戾气。
“我问你,究竟是我们大周的子民重要,还是军功重要?”
王问之平静地回望,他沉声道:“自然是大周子民重要,军功制的建立初衷就是为了鼓励士兵保护疆土,守护民众。”
“冠军侯说了这么多,还是遮掩不了你枉杀士兵的事实。”
她一缕碎发被风撩到双唇间。
“那是敌人。”
“既然投降,便是士兵。”
华裳发出一声嗤笑声,小指一勾,将陷进双唇的碎发勾了出来。
她蜜色的肌肤在天光下散发着细腻的光泽。
“王太师,军功与士兵的死亡抚恤和离开军营时给的奖赏息息相关,我不可能让跟了我好几年的士兵没有棺椁收敛,让他们没有回乡的路费。”
她重新转过身,大步向前,迎着门楼下的风,一个人穿过凄红高大的城门。
“我也知道国有国法,所以,华裳自愿受罚,毫无怨言。”
风从城门中穿来,扬起了她墨发青丝。
王问之没有说话,目送她离开。
出了宫城,华裳一眼便见到像是一座雕像般乖乖地耸立在一旁的李娴。
他正抱着一大堆东西,望着地面出神。
华裳歪歪头,此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跟了自己三年的李娴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明明已经做到的云麾将军的地位,却还像是当年当她亲兵一样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他。
真是好兄弟!
华裳重新露出懒散的笑容,她右手擎着宫盘,手腕一转,宫盘便突然脱手而出,飞向李娴。
李娴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
“这是什么?”李娴蹙眉打量。
华裳努了努嘴,懒洋洋道:“圣人赏赐,你说我要这个干什么?既不能吃又不能花……”
李娴低声道:“若不是将军总是资助那些伤残归乡的士兵,又何至于如此穷困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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