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非弃坐在数十层高的废弃大楼天台的边缘, 石灰质的边缘因为风吹雨打, 已经露出了下方红色的砖石。
高处的大风将他一头墨色的头发吹荡起高高的弧度,连带衣摆也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半靠着旁边的墙, 一条腿危险地落在边缘外, 将这曾经繁华此刻却只剩凄凉和寂静的破败城市映入眼底。
唐非弃拿起旁边的瓶装酒,直接对着瓶口灌给自己,多余的酒液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流入胸膛与衣领间的缝隙。直到半瓶都变空了之后, 他才停了下来。
作为一向自律而孤高的剑修,唐非弃鲜少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时候。只是现在的困扰和迷茫, 却让他不得不选择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
左右自己的仇家也全部不在这个世界,偶尔一次这样的放浪, 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他垂眸盯着酒瓶上印刷的英文字体, 实际思维却飘到了相当远的地方。在以前,他怨恨天道, 时常觉得是天道不公, 自己才会有那样天孤煞星的命运,凡是接近他的人,或者惨遭横死,或者别有所图。
回想一切, 那似乎并不是天道,而是命运。
他拼尽全力地反抗, 手刃了自己所有的仇敌, 连带引来追杀无数。然而在最后一个与自己有着血仇的人失去性命之后, 举目四望, 他竟觉得一片茫然。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唐非弃却发现,此刻的他已经没有“锚点”了。
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才能用进行着的现实将那蕴含着的复杂心绪压下,只需要注视着那个永远坚定而阳光的金发青年。然而,现在,对方也被自己用愚蠢的方式推开了。
将自己命运中的不公,全部推给了创作自己世界的“作者”,未免太过可笑了。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成了令自己唾弃的那一类人。
唐非弃仰起头,又灌下了一大口酒液。
无论在哪个世界,竟然都会有这种饮料的存在。人们用它来麻痹自己的神经,逃避不想面对的现实,或者干脆毫无意义地大醉一场。
黑发青年微微皱起眉,并不习惯那苦涩的味道,只觉得辛辣的液体从口腔食道一路往下到胃里,连带整个人也从内而外地热了起来。
本命剑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身边,剑身上是一如既往的锋利无匹。
或许远离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唐非弃安静地注视着下方仿佛小格子一样的破败房屋。
下一刻,些许异常的反馈却从数百里之外传送了过来,并立刻被他的神识所察觉。
自己送给边若飞的那枚簪子,被毁掉了。
那是能够抵挡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的防御法器,此刻却……
难道是发生了意外?
唐非弃顿时坐直起来,然而在即将登上飞剑的下一刻却产生了一分犹豫。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边若飞。
况且,另外三人的实力,应当足够护住他才对。但是簪子都被毁掉了,说明遇到了更危险的状况。还是说,另外三人,也与他一样心中怀有被操控命运之后的、怨愤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