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几年的元宵节一样,这天中华驻安曼商务会馆门口照例还是张灯结彩,锣鼓喧阗,金狮枉舞好不热闹。前来赴宴的农场主和商贾们也是个个衣着光鲜,连连道贺着鱼贯而入。然而他们脸上所挂的笑容却多少显得有些勉强,步履也多少有些匆忙。而与此同时,在会馆深赴的议事堂之中蔓延着的则是另一番迥然不同的气氛了。
只见偌大的厅堂中对称摆着几把交椅。一边端坐的是孟加拉湾地区名声显赫的大农场主,另一边一字排开的则叱咤印度洋的泛海商贾。虽说同是效命于香江商会又同是在印度谋生,可双方此刻的神态举止却有着天壤之别。
相比刚到印度开荒的那几年,眼前的农场主们个个看上去都发福了不少。甚至连一开始被印度太阳晒黑的皮肤竟也开始白皙了起来,难怪身为会馆馆长的杨辛荣一上来便打趣的说道:“哟,周老爷,这一年没见,你可越来越福态了。”
“托朝廷与商会的福,去年收成不错,小人我也好安安心心地过这个年了。”来自安曼附近的农场主周顺恭敬地说道。
“是啊。去年整个一年都风调雨顺的,棉花的长势特别好。如果今年的年景也像去年那般,我看农场就得再加些人手了。”周顺身旁的一个老乡跟着回头打探道:“周老爷,我听说你去年春天从孟买买一批人手,干话挺勤快的。不知要多少钱啊?”
“咳,王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印度土人想来懒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倒有三百六十六天是在过节。不用鞭子抽,他们哪儿肯给你好好干话。”周顺连连摇头道。紧接着他转而又颇为得意的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要说这次买的这批人倒还是不错。干活麻利,牢骚也少,两百个人才花了我一百六十块银元。”
“啥?两百个才一百六十块银元!那每个人的价钱不是比头骡子还便宜?!”对方听罢立刻就以难以置信的表情惊呼道。
然而还未等周顺接口回应,对面的一个海商已经没好气地开口警告道:“这印度的贱民虽然便宜,不过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你让贱民种植粮食,让贱民采摘棉花,那你就别想再卖出一粒粮食,一片棉花!”
给海商这么一警告,在场的农场主们也忍不住了一个个都露出了警觉的神色。而周顺的脸色更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起来。原来在印度教中除按婆罗门、刹帝利等种姓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之外,还有一种不属于任何种姓的特殊人群,那就是“贱民”。依照印度教的规定贱民是最卑贱的不可触摸之人。他们不得与寻常人共用水源。他们吃过、碰过的东西印度教徒一率视为不可触摸之物。贱民被规定只能干清扫厕所、搬运尸体之类肮脏辛苦的工作,任何印度教徒都将遇见贱民当作一件极其触霉头的事,需要去寺院清洗自己的眼睛才能摆脱霉运。因此,贱民出行时必须手持铜锣一路敲打,来通知路上的行人及时躲避。有些地方贱民还不允许在日出和日落时分出行,因为那是一天之中人的影子最长的时段,也是贱民影子造成污染面积最大的时段。在这种风下,使用贱民种植粮食与棉花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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