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便装的张煌言边说边微笑着扶起了向他行大礼的木、杨二人。他的这一友善举动让底下的木家老爷与杨大当家着实觉得受宠若惊。须知,出于对中原文明的自傲,几乎每一个来边陲就任的汉族官员都会下意识地将当地的原著民视作蛮夷。一言一行之间自然是少不了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藐视。对此久在西部大小山川跑买卖的木、杨二人早就习惯了那些中原大老爷们盛气凌人的嘴脸。也知道无论他们多么富有、多么博学、多么有权势,在汉人官员的眼中永远都只是蛮子而已。因此就算是眼前的张煌言态度和蔼,此二人在心底里依旧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脸上也还是挂着谦卑的表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可是天朝派来堂堂大员,怎么会不是钦差呢。再说,您是官,小的是民,不管在哪儿这礼数都是不能少的。”木欣天唯唯诺诺地说道。
“那里的话,老人家您误会了。朝廷这次派本官来此乃是总领西疆事务的。因此说起来,本官初来乍到,往后还得多多仰仗各位才是呢。”张煌言一边示意侍从看茶,一边客气的说道。
“是啊,阿爸。张大人不比那些汉官,他为人可直爽啦。阿爸,杨伯,你们尽管放心好了”一旁的木罗桑跟着热情的附和道。然而相比木罗桑来,他的父亲可就没那么容易取信了。在江湖混迹了大半辈子的木欣天阅人无数。像张煌言这般客客气气的官老爷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经验告诉他这一类的“笑面虎”才是最难缠的。更何况听这口气,对方似乎是要在西疆常驻下去的意思。那可更加是不能得罪的主了。想到这儿他在偷偷向儿子打了个眼色后,便满脸堆笑着开口道:“犬子做事说话向来卤莽,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哎,木老先生可不能这么说。令公子年轻有为,眼界不凡,乃是西疆商界难得俊才。本官正是在与木公子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得知封市一事引起了诸多非议。这次会才折道来雅安了解情况的。”张煌言的这话一半是客套,一半则是出于他的真实感受。作为帝国的驻藏大使,张煌言此次虽是与达赖喇嘛一同结伴而行,但他本人的目的地却只是到康定,而不是到拉萨。这一来是为了顾及达赖那边的情绪;二来则是因为康定乃是连接川藏的重要枢纽,张煌言那里能更为便捷地掌控整个西北大局。因此在进入四川之后张煌言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的治理做起准备起来。刚到川西不久的他自然也听到了不少有关“封市”矛盾的传闻。于是趁着达赖在川西讲经布道的间隙,张煌言便决定亲自微服打探一下情形。却不想在半道上遇到了同样在打听消息的木罗桑。几番交谈之后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又听说相关势力现今都聚集在雅安府议会。便当即决定来此与马帮的首脑会晤了。
“哦,这么说来大人您来雅安是为了封市一事?”一旁的杨豹小心翼翼的探问道。他知道这个问题现在很敏感。可若是处理得当,从而得到眼前这位朝廷大员的支持的话。那开市之事可就有希望了。事实上,不仅杨豹有这个想法。木欣天从一开始也打定了主意想要拉拢这位张大人。只不过他表现得更为谨慎。却听他跟着便试探着开口道:“这还用问。封市一事闹得川西沸沸扬扬。大人一心为民,遇到这等大事又怎会坐视不理呢。不过,我等马帮并非惟利是图的无知之辈,也清楚朝廷封市自有朝廷的打算。但是马帮终究是靠跑买卖吃饭的,反对封市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并非是想同朝廷拧着干。这一点还请大人明鉴啊。”
“杨老先生莫要着急,本官这次请两位过来并不是想来兴师问罪的。更何况封市乃是西三司地方官府与地方议会的决定,并非朝廷颁布的旨意。”张煌言微笑着纠正道。他的话音刚落,木、杨俩人不约而同地都流出了迷惑的神情。在他们看来地方官府就是朝廷,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同时他们对地方议会的影响力也抱有保留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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