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严氏这么一哭,韩半瓶的心思就更乱了。而先前乡民在申明亭前嘲笑自己的场景也在他的脑中一再的泛出。就像妻子反问的那样,这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留在村子里他是没有任何出路的。或许再过几年,自己也得像其他人那样下地干活。然后渐渐地同刚才在申明亭前的乡民一样对外界不再感兴趣,只是麻木地过一天算一天。韩半瓶忽然发现,其实他在心底同妻子一样也向往着外界精彩的生活。
阳春三月的一个清晨,张家村的祠堂跟前锣鼓喧阗,爆竹声声。三月正是农忙时分,照例各村各寨得要挑选个黄道吉日,在自家的祠堂里头祭祖,祈求今年雨水丰盛,五谷丰登。祭祖在各地的农村都是一项重要活动。按照传统,祭祖仪式只让族中男丁参加,女性不得参与。因为在多数人看来闺女总是要嫁人的,将来去世后也会埋进夫家的墓地,所以没必要让女人参与祭祖。虽然不能参与祭祖仪式,但村里的女人们依旧会好奇地围在祠堂外头看热闹。
同往年一样作为族长的张员外照例还是做主祭主持整个仪式。却说他在几个司仪的陪同下念了祭文,献了七牲。一干族众也跟着一同向祖宗牌位行完了大礼。但乡民们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兴致勃勃地涌到了村口的申明亭。因为今年张家村的祭祖比起往年有多了一项重要的活动——选举。
由于选举议员需要招集各村镇众所有18岁以上的百姓一同参与,又是官府指派下来的差使。因此选举议员便成了各村镇一项新的大事件。但是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个时代交通本就不便利,为了搞一次选举还要兴师动众地全家特地去一次申明亭,实在是麻烦透顶。于是乎,聪明的老百姓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将官府指派的选举活动并到了重大节日之中。这样一来既能招集到方圆百里的村户参加,又能不让老百姓多跑冤枉路。早点完成这桩差使,省得影响后头的农事。至于张家村这样的种姓比较单一的村寨,则将选举直接并入了本族的祭祖活动中去了。反正选来选去,都是自己的本家。那干脆就在祖宗面前选出议员,也好让祖宗保佑他们为村寨谋福。
选举的结果没有半点儿悬念。正如乡民们先前所预计的那样,今年又是张员外同郑大倌人当了选。张员外是族长兼村长,当选乃是众望所归。那郑瘌痢对张家村来说虽也是个外姓人。但他有钱有势,又是村里多数人的东家,能当选是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郑瘌痢也算够识大体,知道自己当选全是靠了乡亲们的“抬爱”。为了报答乡亲,他大大方方地摆出了十几桌酒席宴请村中的老少爷们。
虽说现在已是太平念头,村里的乡民也都能求个温饱。但这样大的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而这郑瘌痢平时在村中的口碑本就刻薄。有这么一个机会,全村的父老当然巴不得吃穷他。除了拖家带口的胡吃海吃外,还不忘打包带点儿回去。于是在这么一番盛宴之后,又吃又拿的乡民们当下便觉得用一个“圈”就能换一顿大餐,这买卖确实值得。
当然席间,也有几个乡民发现往日那个到处曾饭的韩半瓶突然没了踪影。前几次选举他都会站在下头,对选举指手画脚一番。这时候,其他的乡民就会合伙来数落他来求开心。突然没了这么一个乐子,确实让众人觉得有些可惜。但酒足饭饱的乡民不会为这点儿小事伤脑筋。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开始巴望起五年之后的下一界选举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