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孙露亦有自己的想法。就孙露本人来说她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远行去如此偏远的地方。任何一个妻子总希望自己丈夫能陪在自己的身边。因为孩子还小,因为去一次欧洲要花许多年,因为杨绍清现在是皇夫。作为帝王孙露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权利阻止杨绍清实现自己的理想。她更可以趾高气扬的指责杨绍清没有按照自己的旨意行事。如果她真这么做了,想必也不会有人指责她什么。但孙露最终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支持自己的丈夫。
杨绍清的执着无疑是促使孙露选择支持他的一个很大原因。而今日在祠堂之上他更是将自己的这份决心展现得淋漓尽致。开始到现在作为众矢之地的杨绍清已经在众人面前跪了快有两个时辰了。虽说那日他在蕙露轩中已向孙露表明了决心。但此刻杨绍清所表现出坚决与执着,仍旧让孙露大吃了一惊。她隐约觉得杨绍清这么做并不是完全出于对去欧洲的执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现实情况的不满与失望。或许他对自己称帝的事依旧难以释怀。或许他对“庚寅事变”中所发生的一切依旧耿耿于怀。如果说自己的所作所为还可以用那特殊的出身来做解释的话。那陈子壮、汤来贺、罗同天、姚金等人在“庚寅事变”中的表现则是完全出乎了杨绍清的意料。他们曾经是他的老师、长者、同窗、好友,如今却一个个背离了当初的信念。杨绍清在这方面遭受的打击可以说远甚于孙露称帝的事。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才会如此执着于去一个新地方,找寻自己的理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此刻自己就算留住杨绍清,也只能留住他的人,而留不住他的心。况且日后宫廷中的政治角逐,以及自己日后可能在政治上做出的取舍,会比现在更为黑暗残酷。她不知道杨绍清将如何面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同杨绍清越走越远。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算这次杨绍清去不了欧洲。以他的性格,他会选用其他的方式来寻求自己的理想。既然注定留不住,又何必死缠呢。想到这儿,孙露的嘴角泛起了苦涩的微笑。
其实那日在蕙露轩中,孙露眼见苦口婆心的劝阻没有作用,便已经下定决心放手。她尊重杨绍清的决定和信念。正如当初杨绍清支持她追求自己的信念一样。因为杨绍清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她孙露的臣下或是奴仆。更不是她的一个随身物品。
在许多年前,当孙露还一无所有时,杨绍清就以超乎常人的胸怀包容支持过她。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男子,杨绍清并没有象同个时代的其他男子那般,将女人当作自己的附属品。相反一直以来他对孙露都以诚相待,尊重并支持着孙露实现自己的事业与理想。同样的,现在的孙露也会尊重丈夫的选择,支持丈夫的理想。在她看来无论自己取得什么样的地位与荣誉,绍清和她都是平等。如果仅仅因为自己成了皇帝,就将伴侣当成自己的附属品。或是自认为高出伴侣一等。那与历代的那些封建帝王对待妃子的态度又有何不同?孙露虽已选择走上帝王之路,但在她的心中平等的观念依旧还是存在的。平等来自于尊重。没有尊重就谈不上平等。如果连最为贴心的伴侣都不尊重,如何谈得上尊重国民呢。
因此孙露最终选择了站在杨绍清那边。虽然此刻的她只能眼看着丈夫独自一人面对来自各方的责难。而这些责难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孙露现在的地位。在这个时代儒生外出游学,是十分平常的事情。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只要家中有妻室照料双亲,自己又留下了子嗣。书生外出游学几年不归,也不会招来指责。至于出门行商的商人,离家几年甚至十几年,更是家常便饭。如果杨绍清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他的这次决定至多不过引来母亲担忧的泪水。但身为“皇夫”的他此刻却要跪在祠堂接受众人的一致训斥。
或许是杨绍清坚持的态度起了点作用。众人的责难声渐渐停歇了下来。偌大个祠堂当中只有杨母低声的抽泣若隐若现。而杨开泰面对着固执的不肖子,则是气得铁青着脸,一个劲地猛抽水烟。至于杨绍清依旧倔强的跪在那里默不作声。眼看众人不再发话,在旁一直观望着的孙露终于再次开口道:“诸位,审也审了,骂也骂了。今日诸位叔伯、大人前来虽说是为了杨家的家事,可说到底也脱不开国事。但不管怎样,先请听我以一个妻子身份说几句。”
孙露的声音算不上洪亮,更没有带上旨高气昂的口吻。但那平和的声线却极具威严。在场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极其恭敬地垂首聆听起孙露的发话来。却见她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杨绍清,又看了看一旁的杨父杨母,沉吟了一声开口道:“诸位,作为一个妻子,说实话我也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去那蛮荒之地。毕竟父母年事已高,膝下的孩儿还很年幼。但我终究还是答应了此事。因为我的相公在做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去胡作非为。所以在这里,我以一个妻子的身份,而不是首相的身份,恳请诸位也能成全我的丈夫。”
孙露的一席话语,自然是让在场的众人大为动容。几个年事已高的长辈更是受宠若惊地连连告罪。至于底下跪着的杨绍清目光中更是露出了感激的神情。见此情形在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陈子壮终于也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杨会长,既然杨侯爷如此坚持,我等再反对下去也是枉然。不如干脆象首相大人这般成全了侯爷倒也是件美事。毕竟杨侯爷是出使异族邦,而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当年张骞出使西域也不过如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