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人哭起来也是克制的,挺直的腰杆,柔顺而落的发丝,还有一如既往华丽的宫袍,但等喻琅落步到女子更前,才瞧见她的悲拗。
喻琅如今的身条已经快赶上喻戚了,二人并立,喻琅的视线便直直垂落在女子手中的熟悉之物上。
那不是他送给顾舟寒的软甲么,怎么就只有这么一小片……
感念君恩,为君御敌,勿念。
一行字翩然入目,收回视线,喻琅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能让自家皇姐这般难过,莫不是顾舟寒出了意外?
自打顾舟寒出宫,他皇姐就开始和他缓缓说明当下朝堂的纠葛,暗水涌动之下,泥泞里头还寄养着无数的肮脏糟粕,在这样的朝堂,这样的暗线下浸润,喻琅已从懵懂无知悄然走向了胸中略有成竹。
这是如此,他才和自家皇姐一样,日日盼着顾舟寒能早日安全回来。
舌尖顶了顶上颚,喻琅蓦然伸出双臂将眼前默哭的女子紧紧抱住,他也难过,他也想哭,但眼下他皇姐的难过似是他的百倍。
喻琅不知如何去哄,顾舟寒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意外了呢?!
拥住的女子不似之前那般高大,不知何时他已经长大,他渐渐不需要躲在皇姐身后当一个摆手皇帝,之前是眼前人一直护着他,而往后,他一定会当自家皇姐身前的第一道屏障。
“皇姐……”喻琅还未多说,肩头的衣料就被一阵滚烫的热泪所打湿,埋在他肩膀上的头颅还在发颤。
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细碎压抑的哭腔所打断,喻琅双拳一紧,任由自家皇姐兀自哭了起来。
喻戚哭了有小半盏茶时间,生生浸湿了喻琅的一大片衣襟,好在他今日的衣袍颜色深重,即便湿了也瞧不出来。
日光下斜,外头的宫女太监敲了几回门,都被喻琅拦在外头,不许进来。
现在当眼前人的脆弱全然展现在眼前时,喻琅咬了咬牙,恍若一念之间就成熟了许多,安慰人时候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但其中已经隐约可见少年人初初长成的坚实。
闻瑕第三回 询问是否要添加炭火的时候,喻戚终于缓了过来,原本就大而出彩的琉璃目现在哭得红艳艳的,乌黑卷翘的睫毛也在泪水之下幽幽闪着水光。
喻戚狠狠抽了口气,像是想将又要出框的泪水给压下去,可她却做不到,转而低头牵起喻琅的衣袖,狠狠地抹了抹眼睛。
喻琅看着袖摆上新染的水渍,安慰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咳咳……”喻戚重重咳嗽了一声,发白的脸颊依旧还没回过血色,但她明面上已经缓了下来,“这是楚四带回来的东西,顾舟寒的遗物。”
猜到顾舟寒或许遭遇不测是一回事,但现在亲耳听到自家皇姐说顾舟寒真的不在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遗物么……”喻琅接过自家皇姐递来的这截软甲,一股难言的气恼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喻戚苦笑:“本宫也不信,他就那么轻易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