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韩三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吸着鼻子说:“我听别人讲伴君如伴虎。若是别的男人也就罢了,只要先生喜欢,我韩三绝无二话,要纳回府我第一个去抬轿子!可皇帝不是一般人,现在是好,以后怎么办呢?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他要是不喜欢你了,你还能在朝堂里得下去吗?努力这么多年,都走到今天了,若是有朝一日被皇帝厌弃,一切付之流水,先生甘心吗?”
韩佑垂眸,“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还是昭国的官,也还是陛下的臣。陛下要我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先生!”韩三胸口起伏,脱口喊道:“小时候我们学史书,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您押着我读的。我还记得史书上是怎么写邓通的,难道您也想被写成那样吗!”
——无他能,不能有所荐士,独自谨其身以媚上而已。
韩三喊完,心里觉得痛苦难当,忍不住抬起手臂捂住眼睛,又呜呜地哭起来。
他这是在为韩佑不值,韩佑明明可以做一番经邦济世的伟业,明明可以做一个万古流芳的名臣。
从古自今,文臣有多在意清誉,那是宁可粉身碎骨也要留得清白的一群人,韩佑自己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他只是刻意不去想罢了。
“三哥,”韩佑说,“我和皇帝将来可能会有一个了断,我也会为我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是现在只能这样了。”
“为何?大不了不做京官了,以先生的本事,做一方封疆大吏也不是不行!先生说自己是昭国的官,昭国之大,难道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我们马上要和北昌开战了,”雨好像小了些,韩佑伸出手接雨,细细密密的水珠凝在他手上,他搓了搓手指,慢慢道:“你知道打仗一年要花多少银子吗?”
韩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三百四十万两银子,这是景帝时我们一年的军费。”韩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昭国十二个州,一年的田赋全部加起来,都供养不起一场战争。如今我朝仕宦风气江河日下,京中大僚尸位素餐,财政疲敝艰难。看着京中一派繁华,实则陛下从高擎手中接过来的这个天下已经是强弩之末。眼下只有开放经商这一条路可以走,三哥,我们韩家三代经商,你是知道这里头的利有多大,也亲眼看到了官有多贪,这件事交给别人来做我不放心,我要亲手把这条路给他铺平。”
“先生,”韩三担忧地看着他,“既是为了国家,您这又是何苦?”
“不苦,”韩佑笑得温柔,“我不是为了新政才跟皇帝好的,我是真心喜欢他。新政也是我真心想做的,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想把这两件事都做好再说。”
“可是……”
韩佑干脆伸长胳膊像小时候一样哥俩好地抱着韩三的臂膀说:“我这三十年都在做正确的事,这一次让我做一件我想做的事吧。我喜欢他,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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