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他在不安什么,明明是很不想进宫的。
那个事之后的第一天,他打定主意,要是皇帝召他,他就说他病了,但好几天宫里都没有派人来找过他。
之后病休结束回吏部上值,他又听说皇帝在内阁夸韩侍郎工作勤勉、要加以重用,但宫中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他开始感到不安,有些轻微的焦虑。
上朝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夏司言穿着朝服坐在御座上,跟那天在长乐宫的游廊上看到的一样,但是又好像变了一个人。御座太高太远了,他只能仰视。以前好像没有觉得御座有那么高,他甚至怀疑皇极殿的台阶是不是悄悄多加了几层。
脑袋很痛,很多想法混在那种磨人的疼痛里,让他没办法开口说话。
而他的沉默落在夏司言眼里,就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再一次让夏司言感到挫败。
皇帝转开视线,冷淡道:“朕说过,要什么就自己跟朕开口,不开口,朕就当你不想要了。”
不是我想要,韩佑在心里急急地说,户部和甘州地方官多年来相互包庇遮掩、中饱私囊,侵蚀的是昭国的国祚……还有,还有不止甘州,西北四州中,菖州、茂州、吴州这几个地方地势气候跟甘州相近,粮食收成应该是差不多的,这些年整个西北的税收和灾情是否属实,也需要好好查一查……
他在心里说了许多话,嗓子里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腹部的疼痛裹挟着他,使他站立不稳。皇帝又说了一句什么,他听不清了,殿中的乐曲好吵。
他觉得天旋地转,终于支撑不住了,一头向地板栽倒下去。
坠入黑暗之前他听到夏司言叫他,不是叫的先生,也不是叫的韩佑。
他听到夏司言叫他,景略、景略。
那声音听起来很慌张、很无助,好像他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帝又回来了。
第19章 忧思
已过子时,长乐宫的寝殿中灯火通明,太医院院使袁征还在给床上躺着的人施针。
冯可陪皇帝守在一旁,觑着皇帝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进宫时看韩侍郎的脸色就不大好,冯可还以为他是心里别扭,就没多问,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人就晕倒了。
陛下喊太医的时候,那阵仗吓得几个舞姬都瑟瑟发抖。当时冯可正在安排小内侍上茶点,也是被皇帝的喊声吓了一跳。
幸而袁征给韩佑把过脉,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只需要好生调养。可是皇帝不依不饶,非得要袁征马上把人治好。
汤药喂不进去,总不能用水把人给泼醒吧,袁征只好用针灸给他通理气郁,使他能够早些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