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如何不受打击,原来夏司言说什么韩侍郎的妹妹要进宫当皇后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这封折子很显然在下午之前就贴好了票拟,夏司言却骗他说高擎会安排……这样恶劣荒谬的说辞,他居然也信了!
是了,这是他曾经教过夏司言的,要击穿一个人,就要从他最在意的地方下手。夏司言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一击即中。
说那些话的时候,夏司言是什么心情呢?看到自己那样的表现,夏司言是否在心里嘲讽?
韩佑深吸一口气,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膝盖,抓得指尖发麻。他一直把夏司言当做单纯柔软又粘人的小孩子,如今关系倒错,他这个白白活到三十岁的人,原来才是最傻最幼稚最不堪的一个。
马车摇晃,韩佑坐在里面身心也跟着摇晃、颠倒,长久以来给自己构造的垒砌,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寸寸垮塌。
冯可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大概应该替皇上说两句好话,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在冯可的理解里,得到皇帝的宠爱和信任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他自己是没根儿的人,但他觉得一个健全的男人被弄一弄后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文官在意名声,只要他不说出去,谁又能知道呢?更何况官场上的腌臜事还少吗?真到了那个人上人的位置,即使被人知道了又如何?谁敢说一个难听的字么?他实在不理解韩佑为什么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一路安静,临了快到纱帽街的时候,冯可终于斟酌着开口,“高首辅把批红权都还给陛下了,这下子陛下要操劳了。”
韩佑没什么反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说:“根据先帝遗诏,陛下年满十八即亲政,批红权早就该还给陛下了。”
冯可笑着点点头:“这么多年有高擎在侧虎视眈眈,陛下日子也不好过,还好有韩大人您陪着,总算是熬出头了。”
韩佑勉强笑了一下,垂眸不答。
冯可见他实在不想交谈,便也住了口,一路把韩佑送到府上,交给韩三,看他不怎么利索地走进了院子。
韩侍郎又休了两天病假,期间周奎来见过他一次,韩佑把从皇帝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周奎。
周奎大为震惊,“这么说……我们都被陛下给耍了?”
此时的韩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坐在茶案后头给两人沏茶,点汤、分乳、续水、温杯,动作行云流水,青花葵口的茶盏盛上橙红茶汤,室内立即飘起了袅袅茶香。
韩佑比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先品茶。
周奎拿起茶盏送到鼻尖下闻了闻,然后小呷一口,赞道:“好茶。”
韩佑慢条斯理地饮完一杯,才道:“张自良已死,高擎是暂时动不了的了。陛下有意留高擎在朝中制衡局势,对我们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只不过老师想要首辅的位置,还得再等等了。”
“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死个张自良也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