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昊可能的确有才,脸皮也足够厚,但面对突发情况时的心态真是算不上成熟, 他甚至忘了直接认输罚酒这一个选项,听到一刻钟将至,便僵硬地提起了笔, 完全是凭借多年的作诗经验现编了一首, 可他才写到一半, 就被简穆出言打断了——
简穆一直就站在能看到案桌的地方,俯视着卫昊笔下的四句诗,简穆讶异道:“探花使,题目要求是七律, 不是七绝, 你对仗错了。”简穆大概能猜到卫昊为什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因为他诗集里那首《秋日赴举入京》就是首七绝,他现在写得几句就很有那一首的影子。
简穆此言一出,正等着的花官也颇为惊讶,走过来看到卫昊的对仗确实是错了,心下别提多晦气:今年的两位探花使真是,怎会如此不争气?!前年担任探花使之一的王广阳(王宏的字)也被人要求作了一首七律,而且是要求七步成诗,王广阳当时是如何惊艳全场的,他至今也记忆犹新呐!
简穆声音不高不低,周围围观的群众或有听不清的,但坐在书案前只一丈远的五位裁人的眉头却都皱了起来。
简穆余光扫见,暗暗点头,他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就好像几个人约好了去撸串儿,啤酒已经满上,炸花生也吃了几颗,就等着串串儿上桌了,结果这时店员跑来告诉你“串儿没了,我给您换成麻辣烫行吗?”
这当然是不行的,就算行,客人也没胃口了。
卫昊听到简穆的话,也是笔下一顿,原本白得耀眼的皮肤一下子涨得通红,只能僵硬地提着笔,讷讷不能语。
简穆眼见着笔端的墨缀成了珠,然后被地心引力牵引着,砸在了宣纸上。简穆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花官,又瞥了眼已经在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们,抢在卫昊可能开口辩解之前,说道:“今日既然是探花之日,探花本就是件乐事,探花使可能……嗯……”简穆的言辞像是想给卫昊找些理由,但似乎又找不到,最后只能换了个方式来解决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简穆对五位裁人鞠了一躬:“卫探花使或无急才,但他诗集里那首《秋日赴举入京》的七绝确实写得极好。”简穆挑出里面和卫昊如今写的十分相似的两句念了出来,“学生绝不敢轻慢格律,但各位先生可否允许学生将题目改成「七绝」?”
简穆的话被在场大多数人认为是在圆场,但,反正兴致已败,七律还是七绝根本也无所谓了,五位裁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位名望最盛的老先生颔首:“如此也可。”
语气虽然不辨喜怒,但也没人认为他此时的心情会很好,也是,从戏台那里被孙子拉来当裁人,结果被评之人竟是个连格律都弄不清的,心情能好才有鬼。
简穆也是面上强撑着微笑,其中失望之情毫无遮掩地散发出来:“探花使,时间已经过了,你先把这首诗作完吧,让五位先生等太久不太好。”
卫昊,卫昊就算刚刚还能勉强作出一首诗,现在看着简穆的脸,也作不出了,脸色更是白得让人怀疑他下一刻是不是就要晕过去了。简穆哪里是在圆场,简穆分明是要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卫昊听见简穆念诵的那两句诗,再看着笔下的诗句,对比之下就像个拙劣的模仿之作!
之后的事不必再详述,若说第一场「惩罚」,题目被报出前大家有多不以为然,出题被报出后众人就有多惊叹——对苏节、对上联的惊叹,反之,第二场「惩罚」,简穆前面把场面折腾得有多热闹,卫昊后面的表现就让人多不以为然。
此事过后,从杏园宴传出去的轶闻中,大概会多出两条,一是“某小郎君出了一篇绝妙上联,不仅新任探花使,连杏园宴上的众多才子都没能对出来”,二是“之前作出《别乡》的那人在杏园宴上把七律作成了七绝,内容更是不堪入目,简直不能相信两首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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