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晖要是能收钱,任康文早解决,不会拖至今日。
然坐上车仍是沉了脸,陈正泰观他神情也知,没问马场里的事,只道,“成哥,现在去尖沙嘴时间都差不多,庄森律师的助手已经check in。”
还有八小时跨入新年,港边视野好的酒店早订不到位置,但不包括宏图。
庄森助手叁十多岁,发色极淡,典型英式严肃面容,没有废话,简单说明叁年前任康文先生将文件放在伦敦,若他死亡,则交予任仲成先生,律师楼并不知道内容,其实是一份USB档案,密码在文件袋中,解密另需任仲成的指纹。
签署交接后,助理直接告辞,陈正泰已安排妥他的食宿娱乐。
套房面海湾,雨丝好细,针尖一样划在玻璃上,云低垂着,掩住对岸过度的繁华,被覆盖的天与海面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手提电脑已设置好,只差一道指纹,任仲成忽起身点烟。
当年想在最繁盛最严酷的地方试试自己的能力,带着已经没有什么生存意志的母亲回到香港,那个在任凤钿心中无论如何都能成为山岳的长子,她还想再看一眼。
任康文,确实曾是一道黑色山脉,伟岸磅礴。
他还会留什么给他?
海面昏色更重,很快万家灯火就要亮起,辽阔水湾上,一只白色海鸥正从一个波堤起飞,张开的羽翅划过细雨,好优雅好宁静地回旋半圈,在他眼前留下一道白影,早晨飞机落地他便挂了电话去寿臣山,约好与她在洲际一起晚餐。
一起看烟花,一起过新年。
但不知道为什么,昏色压在路人身上,同时也压在他心上,好像有什么就要冲击而出,彻底毁坏习以为常的领域,眼前便是时间之沙彻底落尽前的最后瞬息,海鸥飞走,没入烟岚什么也抓不住。
等一留神,烟已燃尽,地尽头原还有的一线光晕也彻底沉入另一个明天。
书房内许久未有声,陈正泰不是没有好奇,这静寂着实让人难受。
不离身的手机滴滴提示,低语一样细碎的动静,国外邮件入来,两日间心心念念,不自觉令人紧张,暂顾不得其他,忙打开手提电脑登入约定好的地下秘境,层层关卡,将价值五百万美元的机密资料提取而出。
近六点钟,窗外霓虹小心翼翼涉入占据酒店整个西南角的套房,熬过初时震撼,陈正泰不得不迈出的步伐有些虚浮,不知是颤栗或一种无以名状的兴奋,血流砰砰冲击。
难抑的心情令陈正泰面色略白,叩叩敲击,却忘了等回应直接推开书房门。
那男人便那样坐在白日熄灭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双眼抬起,那是房中唯一反光之物,幽幽似鬼火,里头也灼烧着一种难解的东西,迷惘酷痛。
他摆脱漂浮的感觉,重新找回自己声线。
“成哥,警方资料?到。”,一迭纸还残留Printer余温,手轻轻颤抖。
视线相触,这个瞬间,他心内忽地泛起一丝从未在面对任仲成时产生的情绪。
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