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凤的眉头紧紧皱起:“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韶音撇撇嘴,将手里端着的碗给他看,“我给你打了一碗,你自己看。”
裴九凤低头看去,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嘴巴抿得紧紧的,胸膛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
“怎么会这样?!”他怒道。
韶音没收回手,仍旧将碗往前递着:“喝吧,给你带的。”
裴九凤不肯接。
他觉得这是侮辱!
他明明批下去很多赈灾粮!
“看你气得,至于吗?”韶音见他气得脸都紫了,碗也不接,只死死盯着清得照见人影的稀粥,好似盯着绝世仇人一样,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赈灾粮这种事听听就好啦,难不成你以为上头真的会管我们死活?”
裴九凤猛地抬起头!
死死盯着韶音,眼底喷火。
“天真的孩子。”韶音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
裴九凤气得快死了,脑袋一偏,挥手打开她:“别碰我!”
“你跟我生什么气?”见他发火,韶音也瞪起眼睛来,“我说错什么了?当今天子什么德行,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昏庸残暴,自打他登基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谁不恨他?”
她噼里啪啦地举例:“就说李婶家,原先家境多么殷实?咱爹娘去世时,还借给我们银钱下葬。可是现在呢?家里一共三个儿子,两个被拉去参军,都没能回来。还剩下一个小儿子,年岁够了后也要被拉去,为了保住唯一的小儿子,李婶家倾家荡产买通征兵的人,现在家里难过得不得了!”
“还有陈叔家里,婶子得病去了,他一个人抚养六岁的小女儿,征兵的人到他家里,要将他拉去,他苦苦哀求,都给他们跪下了,但那些人就是不松口。陈叔家里穷,为了给婶子治病花光了家底,没办法像李婶家那样花钱买通,可是他走了,谁养活他小女儿?”
“你知道陈叔怎么做的吗?他拿出刀来,把自己的左脚砍了,从此是一个残废,就算上阵也打不了仗,这才没被抓走!”
韶音气愤地说着,双手叉腰:“你觉得这样昏庸残暴的君主,舍得给我们放赈灾粮吗?”
裴九凤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简直抬不起头来!
“你也别气了。”韶音冷静下来又说,“指望什么不好,你指望那个昏庸残暴的东西?再说咱们家还有你画画赚的钱,还剩下不少,省着点花能撑到明年开春。”
“等明年开春后,你的腿早就养好了,到时候跟我一起找事做,实在不行我们离开青县,到没有遭灾的地方去。”
裴九凤已经羞愧得深深埋下头。
他从没有如此羞愧过。
简直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入目一切皆是对他的谴责。
因为他不理朝政,甚至暴政,所以王大春一家过得艰难。
已是深秋,王大春连件厚衣裳都没有,而且看着长短还是几年前的旧衣。
更不必说陈叔的惨然。
从前他不会在乎这些,哪怕饿殍遍野,他也不会眨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