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有些语无伦次:“我也是如今才知,原来看似煊赫显耀的裴氏族中这些年来已没落到这般地步,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难怪阿爹总说族中有难处,他有诸般不得已,我从前却从未真正听进去过,成日只知任性胡闹……”
她说着,哭得愈发不可收拾了,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自责:“我和阿娘一心只想快些赶到外祖家……谁知遇到这些人……跟来的仆从都死了,我连阿娘和自己都护不住!”
昏暗中,印海看着面前哭相狼狈到甚至有些好笑的少女,不觉间放缓了声音:“这……不能怪你。”
裴无双还欲再说,被窦氏的声音打断了:“双儿,好了……”
窦氏被女使扶着走过来,福身向印海道谢:“多谢印将军相救之恩……”
“窦夫人不必言谢。”印海道:“只是我等差事在身,不便被人知晓出城之事,故还请夫人保守此事。”
方才决定救人时,未曾想过会是相识之人,眼下却是意外暴露身份了。
但他没有后悔方才的决定,心中反倒是无尽庆幸。
“请印将军放心。”窦氏应了下来。
“你们二人护送窦夫人去渭南。”印海点了两名不曾于人前露面的下属,交待道:“务必将人平安送到。”
“真是劳烦印将军了。”窦氏感激不已,再次施礼。
裴无双止了哭声,抹去眼泪,转身走向那倒地的几名匪贼,提裙弯身像是在找些什么。
印海走过去,只见她壮着胆子从一具浑身是血的尸身下,抽出了一把剑。
那把剑,他再熟悉不过——
“都弄脏了。”裴无双抽泣着拿衣袖擦着剑身,抱在怀中。
印海既觉好笑,又觉心中几分涩然酸楚与温煦,那感受尤为复杂,不好形容。
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又觉不合时宜,最终只是道:“到了窦家,请个郎中看伤,让人煮碗安神汤药,先好好睡一觉。”
裴无双抽泣着朝他点点头。
“去吧。”印海吩咐那两名下属。
在那二人的护送下,裴无双和安兰一左一右扶着窦氏,离开了这座林子。
见那一手抱着剑、一步三回头的背影走远,印海才道:“不宜前往官府,都杀了吧。”
这世道已经乱了,留下这些人的命,只会让更多无辜者受害。
将一切解决干净后,一行人上马离去。
同一刻,一封密信送到了萧牧手上。
看罢信上内容,他眼神微变,眉间现出短暂的思索之色。
片刻后,那抹思索之色隐去,信纸亦被灯烛点燃,很快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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