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不由问:“母亲要去给哪家府上送满月礼?”
京师之内,若只为权贵间的礼节应酬,便只需挑上一两件相对贵重之物送去即可——越是这般琐碎,越可见细致用心,关系不同寻常。
“这还用问么,自然是给阿衡家新添的小侄子!”萧夫人道:“人家前几日才刚小办了场满月宴,不过是邀了些近亲而已,咱们为避嫌也没能过去,但你未来姑爷的身份摆在这儿,这些礼数自然还是要悄悄补上的——”
说着,不由嗔了萧牧一眼:“说到底还不是怪你不知上心,到头来还得我这当娘的来替你操持。”
“儿子何时不上心了。”萧牧为己正名:“满月礼,当日我已悄悄去送过了。”
萧夫人看着他:“……这回是一沓银票还是一匣金子?”
“一匣东珠,个大浑圆。”萧牧拿“颇花了心思”的语气道:“待他大些,可拿来弹弹珠玩。”
萧夫人沉默片刻后,语气慈和地规劝道:“儿啊,往后有些事,还是让旁人来做吧。”
被否定的萧牧也沉默了片刻——他分明觉得,这一匣子东珠送的心意与趣味兼具,已是再不能更妥当了。
但同母亲这般细致的礼物相比,的确显得过于简单了些。
萧牧再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匣子之际,发现了一处古怪:“母亲,为何皆是双份?”
他从未听过满月礼要备双份的规矩。
“挑的时候,瞧着喜欢。”萧夫人满脸爱怜拿起一只拨浪鼓,晃了晃,道:“便想着顺便给我未来的孙儿也备上一份。”
萧牧有着片刻的失语,好一会儿才得以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早什么早。”萧夫人说着,面上的笑意淡了淡,语气里也多了分感慨:“明日之事,谁都料不准……有想做之事,便去做了,早一日做,便早一日开心,哪里还有嫌早的道理。”
萧牧闻言思索着,未再说话。
他知道,母亲这是因严明之事有感而发。
今晚,将姜家姑娘的一应后事都料理妥当了的严明,暗中回了趟定北侯府。
此时正于居院之内,与印海及王敬勇静坐喝酒。
看着那满脸青色胡茬,身形消瘦,双目疲惫无神的昔日同伴,王敬勇又闷了一大口酒。
严明自回来后,便不曾说过什么,三人只是对坐饮酒,四下寂然。
如此之下,酒壶空了又空,灌得最猛的那个人也很快醉倒了。
王敬勇将醉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的严明扶进了房中,由内而出时,只听等在门外的印海发出了一声感慨万千的喟叹:“人生在世,苦痛诸多,爱而不得为苦,先得而后失亦苦。唯惜取眼前人,或方可平来日之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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