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妇人一时也愣住,有些讪讪地道:“姑娘当真是太过抬举她了,这丫头成日想着舞刀弄棒,言行又实在离经叛道……”
她出身低微,不过是老爷外放六品时所纳的一房妾室,十余年过去,老爷如今已官居尚书之位,京中又有嫡妻在,她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哪一点做得不对。
偏偏女儿是个异类,又不服管教……
此去京师,她可谓是心惊胆战。
京城是什么模样的,那里的人又是如何?她是两眼一抹黑的。
是以,此时话中虽是自认女儿离经叛道,却也还是想继续听听面前这位显然身份不一般的姑娘怎么说——这姑娘的京话说得极地道,显然正是京师人氏。
她看向衡玉的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请教。
“舞刀弄棒强身健体有何不可,只要不拿去欺负旁人,便是可取的。女子立于世,有些自保的手段是好事,至少遇到不开眼的小人时,可以想打便打。”衡玉说道。
想打便打?
这过于直白浅薄之言,听得妇人瞪大了眼睛。
合着这竟是个更加离经叛道的么!
她身前的女孩子却听得眼睛亮起,抱着木剑又朝衡玉靠近两步,颇激动地道:“姐姐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呢!”
衡玉微仰起下巴,笑道:“是吧?”
女孩子点头如小鸡啄米。
下一刻,她视线中,只见那位生得过于好看的姐姐认真说道:“女子本就不需男子来护着,他们护得,便也打得骂得甚至杀得,将自己的安稳交予他人之手,便如笼中雀,一切便要仰他人鼻息,看他人心情。待有朝一日遇到变故时,更是根本没有相抗之力。”
“比起被男子护着,女子真正需要的只是公平二字。而非于处处不公之下,再去‘被迫’寻求那些原本大可不必存在的保护。”衡玉道:“所谓习武为离经叛道,不成体统,有失端淑——同那诸多站不住脚的贬低之言一样,不过都是拿来将女子困在笼中的说辞罢了。”
“不允女子入学堂、出闺阁,便等同蒙住双眼,缚住双手,又要以诸多谬论让她们自认处处不如男子,仿佛她们生来只该被束于后宅,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侍奉夫君起居,此生唯一需要奋力去争的,便是嫁人之后围着一个男人在后宅中争风吃醋——而这一切的最终得益者,不外乎正是制定了这一切规则的男子。”
“他们在外走动交际,入仕为官,撑起家中一切,得了一家之主之名,名利成就也好,世人的敬重也罢,尽收于囊中。再观女子于细微处,不辞辛劳准备饭食,却不被允许上桌共食。于清明扫墓之际,许多所谓规矩严明之地,甚至不允女子靠近墓地,道是阴气太重会坏了祖坟风水——然而一应祭祀所用之物,却仍要她们来准备妥当,那些男子们不过是轻轻松松去磕上几个头,便是天大的功劳了。诸如种种不公言论,细思之下,何来依凭可言?不过是一戳即破的谬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