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夫人给老爷换了衣衫……如今外头的铺子都关了门,他想要老奴去拉个棺材回来。这姑娘没有发话,老奴自是不敢听的。”
江妈妈说着,缩了缩脖子。
段怡十岁不会功夫的时候,都能够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何况是现在?
她这个人,最是会看风向了,兜兜转转的,她算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段家老宅,到底是这位段三姑娘说的算的。
段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唤人去关家的铺子,便说是我要棺材,择个好些的。把灵堂搭在仙福堂里。没有宾客,不要声张。”
江妈妈松了一口气,对着段怡行了个礼,“姑娘仁慈。”
关家的铺子,满城到处都是,江妈妈是个办事利索的,待段怡沐浴更衣完毕,那棺材灵堂,便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仙福堂里静悄悄的,顾杏同段好搀扶着一脸惨白的段铭,站在棺材的一个角落里,像是三个化成了石头的大柱子。
听见段怡的脚步声,三双茫然的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小弟伤可好些了?你知道是父亲伤的你吧?你本来身子就不好,不如回去好好躺着。放心,我会安排人将父亲给安葬了。”
段怡说着,眯着眼睛看向了顾杏同段好,“母亲看着我作甚?难不成觉得我是上坟大宗师,等着我来传授烧钱大法?”
她说着,走到了那刚刚写好的灵位前,插上了三炷香,又指了指地上的火盆子,“乐意烧便烧,不乐意烧,回去睡觉,唤旁人来烧。”
顾杏听得眼眶一红,她拍了拍段铭的手,“铭儿听你姐姐的,回去歇着罢,我在这里守着便好。是我杀了他,就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罢。”
段铭手轻轻一颤,寻了片蒲团,坐了下来。
段怡见他不走,亦是没有劝他,顾杏拉着段好,坐在火盆子旁边,一边烧纸,一边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兴许是瞧着里头太过清冷,顾杏身边的掌事妈妈,硬着头皮走了进来,跪到她身边,帮着她烧起纸来,她一边烧,一边咿咿呀呀的唱起丧歌来。
有了一个带头的,又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这灵堂总算是像个样子,热闹了起来。
段怡坐在段铭旁边的蒲团上,眯着眼睛,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三姐姐可是还有军务在身?多谢三姐姐,我没有想到你会……”段铭凄然一笑,他好似一夜之间成熟了继续,瘦弱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上让人心中发颤。
段怡不忍心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父亲伤了你,你不恨他么?”
段铭摇了摇头,“怎能不恨呢?只不过,人死如灯灭。小时候有一年看花灯,父亲肩着我,我手中拿着一块小兔子的糖人啃,阿娘平日里管得严,不会让我吃这些。”
“是以我很舍不得,一直在那里舔舔舔。后来糖人碎掉了,落在了父亲的头发上……虽然后来,父亲再也没有同我这般亲近过,可是那件事,是我心中,为数不多的幸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