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之带着他穿过庭院,屈指捏诀,陈侯府中来往的侍女奴仆眼中,便再也注意不到两人的身影。
侯府东处,垂花拱门后,隐隐见得柳枝青青,垂在池塘边,倒映出窈窕身姿。
阳光很好,在水面上折射出七彩光影,这个春天,雨水反而成为稀缺资源。
谢微之和晏平生踏上台阶,走入正厅之中,她一眼便瞧见了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像。
画像上是个温雅隽永的青年,他一身宽袍大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眸中含着笑意,举止尽显士族风流。
而青年那张脸,和魔尊离渊,一模一样。
画卷没有落款,更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印章,但谢微之却很清楚地知道它出自何人之手。
因为这幅画,便是她亲手画下的。
当日她信笔涂鸦,竟会保留至今,还被正经地挂在这正厅之中。
谢微之抬步走入一旁侧厅,桌案上摆着一局残棋,一旁还放着一张琴,一切,居然和谢微之记忆中完全相同。
角落里的青花大瓷瓶中插了几枝花枝,阳光从木窗透入,照得室内一片亮堂,花香幽幽,盘旋在鼻尖不去。
谢微之突然想起,当年在相里家时,她总是穿的,便是一身白衣,那时常常鼓的一首琴曲,便是《春江花月夜》。
她几乎都已经忘了。
“怎么了?”察觉她呆愣在原地不动,晏平生开口问道。
谢微之正要回答,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她便暂时停住了话头。
五六个身着青衣的侍女提着洒扫的工具,前后进了房中,一进门,便各自忙碌起来。
小姑娘手中捧着花枝,将大花瓶中昨日的替换下来:“屏姐姐,这院子也没人住,为什么咱们还要天天来这里洒扫啊?”
略年长些的少女笑笑:“这是侯爷的吩咐,咱们做下人的,只管将事情办好便是。”
小姑娘嘟嘟嘴,抱着替换下的花枝站在画像前:“这又是谁啊?他生得可真好看?可是跟咱们侯爷,仿佛又生得不怎么像...”
屏姐姐语气中带了点责备道:“你怎么这样多问题?”
有侍女替小姑娘说话:“屏姐姐,她才进府,难免对什么都好奇。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
“画像上这位,便是咱们大周第一位陛下,文帝相里镜。”
小姑娘瞪圆了眼:“这是文帝陛下?!他...生得可真好啊...”
“可是文帝陛下的画像,为什么会挂在咱们侯府啊?”
“因为这府邸,在两百多年前,本就是相里家的府邸。”屏姐姐答道。“文帝陛下薨逝之后,新帝继位,才将相里家的宅邸,封赏给忠臣。”
“但文帝生前有令,便是此处被赏给臣属,这处院落,却要维持当年原状,丝毫也不能变。”
“他弥留之际,甚至还将此写入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