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漫天血气,潮水般骤然而退,只剩这样的香气。
孔雀尚美,即便在这样狼狈挣扎的处境下,洛长鹤也下意识一动,将自己的身体蜷了蜷,不顾身下荆棘,万般珍惜的细嗅这一点香气。
如同爱一朵云,爱一汪水。
南客却不耐。
他更贪婪,他想要看见。
于是他不顾自身尚且虚弱,强行透支,醒了过来,再一次屠尽幻境。
每当他这样做,高居寺中监视幻境的明觉便会十分满意,会暂歇了幻境,给他一些休息的时间。
果然,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却因之前的透支,只能又不甘不愿的让出躯体,眼睁睁看着奄奄一息的洛长鹤,努力往前爬去。
伤痕累累的小孔雀,从佛龛中,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他直到现在都记得,那日天光极好,下过一场短暂的雨,刹那间雨后天青,日光大盛,淡金灿丽,宛如流霞满天。
在这样美丽的日光中,佛龛下的一处石缝中,亭亭立着一束比日光更光艳美丽的花儿。
花儿似乎很苦恼,在石缝中摇来摇去,像是想要做什么却无奈被困住一般。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这株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曳,某一个瞬间,似乎看到了他。
花儿说话了,是很好听、很好听的声音。
竟然有只小鸟。虽然只是花木,她却似乎正在用流水般的目光温柔掠过他,小鸟,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伤心。
南客清楚的感觉到,洛长鹤在那一刻,呼吸急促的,低低喘了一声。
那一瞬的颤栗似乎也影响到了他,于是他也喘息,痛苦而又渴望。
花儿在这里待了许久,对他说了许多的话。
她说她其实是个修士,这是第一次下山游历,还一点都不厉害,一不留神吃错了草药,变回了原身,慌乱之下传送的法器也用错了,不知道掉落在了什么地方,估计要在这里困好久。
她说完了自己的情况,又问他:为什么待在这里?
洛长鹤沉默许久,看着她无知无觉摇曳在空中的叶片,一瞬间生出从未有过的复杂念头,轻声回答道:我也受了伤,在这里休息,伤好了便会离开。
那是他的第一句妄语。
花儿了然般点点头。
她在佛龛下,摇曳一身春色,看不见他困于荆棘方寸,苦苦挣扎。
万幸万幸。
她是很明亮的性子,常常会觉得闷,偶尔会唱歌,偶尔会许诺待好了给他跳舞,偶尔也会与他讲话,讲外面的山水,讲五洲的风光,讲夏日深深,东境人会在夜中摇扇,去扑庭院的流萤。
之所以是偶尔,是因为洛长鹤绝大多数时间,都深陷在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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