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入秋,天黑得极快,仿佛前一瞬还瞧着一地夕阳余晖,转眼间便是月入朱户,罗幕之间已微透轻寒,桂伯舟还未见到家。
陈玉珂换了色泽明媚的襦裙,一边等着桂伯舟归家,一边低首拿着小锤子慢慢地磨着胭脂,这是她最近的爱好。
不知坐了多久,才察觉夜风顺窗进来,已潲得袖口冰凉,陈玉珂刚想让丫头去关上窗子,却听见院门外一阵吵闹,便听见丫头脆生生的见礼声,心头直跳,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片空白,就提裙便跑了出来,待奔下台阶,顾不得仍有下人在场,飞身便扑进了桂伯舟怀中。
待她回过神来,只听见脑袋上面桂伯舟爽朗的笑声,“夫人,这是想为夫了……”
陈玉珂听他如此说,微微仰首看了看他,虽瞧不太清楚,但隐约的轮廓仍在,那是她分外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一张面孔。近十年不见,倒是变化不少,原来和明哥儿如出一辙的脸庞,早已布满了风霜。
也许,她本就不必费心去懂,他这种人本也不必她去懂,只是便如此刻,他在她身边就好。岁月静好……
“当然是想你了,近十年不见,能不想吗?明哥儿都说不认得阿爹了。”
陈玉珂踮着脚尖,两只胳臂死死攀在桂伯舟颈间,将脸深埋于他胸膛前,开始是假装呜呜咽咽低泣颤抖不住。毕竟人家在外拼死拼活的,自己在皇城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成果。如果不表现得难过点,实在是不好意思。
可是,后来居然是真的哭了出来。
这十年的日子过得真的挺不错的,不缺吃喝,有丫头小子侍候,二房那边也不找事,婆母那边怜惜桂伯舟不在家,很多人情来往都担了过去,娘家那边更加是恨不得让她日日回去住算了。
虽然偶尔会传来桂伯舟受伤啦不敌去啦之类的消息,可是陈玉珂还是觉得这日子太舒服了。本来如果不是因为明哥儿天天在眼前晃荡,她根本不会自主的想起桂伯舟来,毕竟她当初嫁进来,两人就有点搭火过日子的意思。
相处了三年多,亲情更多点。
可是十年未见,不知怎么地,人在跟前了,这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桂伯舟怜惜地摸摸她的发顶,低笑道:“明天我再去看看那个臭小子,哪能不认识爹的?”说罢打横抱起了他的小娘子,径直往阁内走去。
陈玉珂仍只是蜷窝在他怀中,一刻也不丢手,也不挣扎,脸面紧贴于他怀间,直到桂伯舟将她轻轻放在榻边坐住了,方看见她脸上泪水已糊了一脸,凄凄楚楚的模样,犹如刚历风雨的几株兰花,心里就软成一片。却什么也未说,弯腰蹲下为她脱去鞋子,这才抬眸声音嘶哑地道,“谁欺负你了?待明日为夫替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