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三位妯娌,杜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曾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苗氏倒是真心地低声问了一句, 现在的情况怎样,如果有不舒服要马上说, 别死撑。
陈玉珂感激地点点头,因为是家宴,除了苗氏的一儿一女,家里最小的就是十七郎桂博川了,都是一时说不上滋味来。
开宴前, 桂老太爷操着漏风的语气断断续续地回忆起自己十四岁去西北上战场之事,曾尚书在旁边乐呵呵地补充。
那年他在叔父的麾下从小兵做起,万里黄沙,尸骨遍野,飒飒风鸣与寥落的画角鼓声一并传来,到处都是浓稠的血腥。常常是月色昏暗不清,流霜夹缠在凄烈如长鞭的狂风里,刮得帐幔哗哗作响,杀伐不止,有骁勇的敌将和接连悲鸣着倒下的士兵。
而他第一次上战场就受了重伤,第二次上战场昔日的好友只剩下曾原一个,待令人耳鸣的杀伐声息止,两人带一身伤,抱着酒坛痛饮不止,躺在苍茫大地上,望着头顶苍穹,立下誓言,这辈子要为大穆守住边疆。
“当年你可是霜气横秋,自有封侯万里之外的气魄,后来更加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啊!”曾尚书有打趣的意思,又对在座的诸位小辈鼓励一番,
待菜品已上齐,陈玉珂发现满桌都是非时非地菜肴,瞥眼看到老太爷那一桌亦如此,居然如此清淡?里面好多菜色都是她没见过的,或者说应该很多是野菜,春天才有的,例如马头兰、乌龙头、马齿苋、黄花菜这些,甚至有西北的大馍,烤馍,这难道是忆苦思甜的饭菜?
席间,曾尚书咬了一口烤馍笑道,“好久没吃过这样的梗米粥了,还有这烤馍,味道真香,居然如此地道,难不成桂府最近的厨子换了一个西北来的?”
桂老夫人微抬眉头,又低了下去,并无人留意此幕。
左手搭上右手的佛珠,没想到曾原居然如此敏锐,这厨子还是幺儿月前让人送来的,一缕愁绪自桂老夫人眼中一闪而逝。
“生死……大事,谁……也逃脱……不了。”桂老太爷身边的丫头连忙将他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擦干净。
陈玉珂心里恍然,这怎么像是最后的晚餐似的?
“天上星移斗转,能在人世间相遇,走过这一遭,足矣!”曾尚书缓缓起身,踱步来到桂老太爷身边,搭上他的肩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沉默半晌,桂老太爷终道,“罢了!”
其后,宴席上再无人开口,直到桂老太爷因坐不住回了离间,桂老夫人也跟着回去。
桂二老爷桂青彰几人才和曾尚书笑谈饮了起来,毕竟桂青词娶的也是曾家的小娘子,和曾尚书亦曾多次打交道,倒是没让宴席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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