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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番外 《Farewell,Appu》……(2 / 2)

这股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天礼突然举高了手,挥了挥。

“苏格兰到了,我该走了,下次见,琴酒。”

他很干脆的握住行李箱的拖杆,越过了面前的男人,和他擦肩而过。琴酒的手指动了动,但也仅此而已。接着,身侧传来一声短促的“啊”,本应该继续往前走的青年顿住脚步。

早乙女天礼侧过身,轻轻给了琴酒一个拥抱,那拥抱也很短暂,蜻蜓点水一样,是挑不出错的礼节。

琴酒似乎听到天礼轻声道:“我清楚的。”

早乙女天礼拖着行李箱,小跑着去找苏格兰了。伏特加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现在出来。

大哥看着没什么波动,但总觉得天礼要是再晚走一秒,他就会被大哥塞进那个行李箱里,直接拖走。

然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早乙女天礼这个人了吧。

这种想法很突兀,也很惊悚,可伏特加拿他和琴酒相处这么久的直觉打包票,大哥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至于为什么要干……那他就不知道了,想不明白。

想了想,最后伏特加还是走到琴酒身边,看着走远的那两个身影,试着开口:“大哥,那天礼那边……”

琴酒摸了摸兜,却没找到自己的烟盒,连打火机也被那个人刚刚给顺走了。

心里的恼火变成了哑然,接着又变回了怒气,被冻结成了更冷硬的东西。

“关我什么事。”琴酒沉声说,像是在冷笑,“他想高飞,那就高飞,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

苏格兰和早乙女天礼的搭配出乎意料的合适。

苏格兰是很冷清的类型,他的话不多也不少,语言传递意义的效率出奇的高。

同时,他很能忽略早乙女天礼偶尔的脱线,不会把那些当作冒犯,完美做到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筛选出能回应的部分给予回应。

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会气得反驳,或者直接冷漠忽视,又或者一脸局促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是常态。

总之,在和他相处了算长的时间后,天礼甚至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自我了。

例如——

“天礼,晚餐就奶油蛤蜊汤?”

“来不及,目的地开车往返两个多小时,我还要去和其他人对接。而且没必要吃晚餐,饿了我会找东西垫肚子。”

“我这里没有垫肚子的东西,我会做两份,你对接结束之后能想起来就去冰箱里找出来热热。”

“……好。”

“嗯,不用谢。”

又例如——

“苏格兰,怎么突然断电了?”

“外面在下暴雨。”

“所以断电了?”

“所以我拉了电闸。抱歉,你的任务是必须用满打满算的54个小时来完成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去重新拉闸吧。”

“……不用。”

“嗯,不用谢。”

没错,早乙女天礼在和苏格兰搭伙不久后,就直接搬去了他的临时公寓。

要说理由的话,因为苏格兰只在必要的时候开口,喜欢看书,看书的时候会在客厅打开收音机,播放很轻的音乐,他还会做饭。

而且很方便任务时间的安排。

他们甚至可以按时早起,吃完早餐,带上各自的装备去到车库。

苏格兰规划好路线,天礼计划好时间,在解决完任务后一起去趟超市,把采购来的东西放在后备箱,就放在那几件粘血的货物旁边。

考虑到天礼的右手,苏格兰几乎全程没让他提任何东西。

到下午,客厅的窗帘半掩,苏格兰坐在沙发上看书,天礼则缩在另一张沙发闭着眼,晒着太阳假寐。

在听到不喜欢的歌后,天礼举手申请换歌,苏格兰则开始调试频道,直到天礼收回手,缩回去,他才重新打开书页。

偶尔夜空晴朗的时候他们去天台看星星。

苏格兰说,观察星星的位置也是狙击手得掌握的技能,在迷失目标的时候,可以凭借星象来判断方向。

天礼听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把自己看的头晕眼花。于是不得不感叹,不行,我在这点上完全不行。

苏格兰:“没关系,我习惯了,你在除了需要动脑之外的所有地方,其实都挺废柴的。”

天礼:“从星象来确定方位这件事也是需要动脑子的吧,这么说的话不应该。”

“你总是需要比星星更佳耀眼的东西,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苏格兰说。

天礼默认了。

他们一起住了有一年多,这种生活——工作——生活的三点一线已经快成为他们的主旋律了。

这天晚上,两人在沙发的两端,沙发中间摆着之前苏格兰切好的水果盘,所以他们各自坐在沙发的两端。

家庭投影正在播放着电影,是最近刚上流媒体的新片《秘密特工》。

这是一部动作喜剧片,讲的是几个不同国家的特工,为了处理同一个反派而不得不展开合作的故事。

影片播放到「美国CIA拿破仑」来到「苏联国安特工伊利亚」门外,指出对方给他偷放监听器的情节。

而伊利亚反手从房间里掏出拿破仑给他装上的一堆监听,作为礼尚往来。

毕竟背景是冷战时期,又恰好是美苏,只是监听器已经是很「友好」的手段了吧。

两个绅士向对方抛出心照不宣的监听器,代表着还在容忍范围内的抗议,而即使知道对方心怀鬼胎,两个优秀的特工还是会继续合作下去。

配上恰到好处的音乐,这本该是导演设计好的笑料环节。

两个观众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苏格兰收到了来自波本的私人简讯:【你暴露了,速离。】

天礼收到了来自朗姆的工作简讯:【动手,天礼。】

他们看完了简讯,放下手机,继续看起电影。

“倒放吗?”天礼拿了块苹果,边吃边问。

“倒放吧。”苏格兰选了块橘子,说。

“我数了一下,伊利亚给拿破仑放了7个监听器。”

天礼用纸巾擦了来擦手,把纸巾盒递给了苏格兰。

“拿破仑给伊利亚放了五个,挡住了一部分,数不清楚。”

苏格兰也把手擦干净了。

“你呢,你在借住给我的房间放了多少个?”

“三个。”

“我只找到了两个……还有一个你藏在哪里了?”

“你空掉的烟盒里。”

“我有三十个空掉的烟盒。”

“嗯,所以你不会去一一看的。你呢,天礼?”

“四个。”

“我只找到了三个——我把卧室翻了个遍,你藏哪里了?”

“我缝在了环保购物袋的夹层,外面别着上次超市送的金属徽章。”

“这样啊,那我的确发现不了。”

电影还在播放。

不管怎样,反派还是被解决。

为了争夺对自己国家有利的战略性武器,一直维系着表面和平的两个特工即将展开行动。

紧绷如细弦的配乐从两个特工相互对上的视线开启。

他们一个握着酒杯,看起来是很随性地打算给自己添点酒,另外一个收拾着行李,嘴里说着谨小慎微的打探。

画面给到得很巧妙,来回切换的中景和全景,几乎把两个人的状态全部都展现了出来。

一个已经按捺不住杀心,一个从镜子里不断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变故是从投影骤然消失那一刻发生的。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同时抬起了手。

机械发出的轻微脆响,和手臂快速挥出的破空声混在一起,又在瞬间消失。

原本隔得宽敞的距离,现在看来再合适不过了,恰好够他们伸直手臂,用枪对准彼此的太阳穴。

天礼拉下保险|栓:“你今晚做的晚饭很难吃,味增汤里放太多胡椒粉了,我被呛到了几次。”

“嗯。我故意的,我比较喜欢味道重一点的味增。”苏格兰笑,手中的枪|械也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房间空气净化器的滤芯你是不是又忘记换了,烟味很浓。”

“我忘记了,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顺手换一下。”

“总不能一直忘,不让你记住你是不会换的。”

“那也是。”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马德里。”

“那么早?”

“你太不清楚我们这个世界了,能做到那个距离高精度狙击的,不止有国际级别的反恐特警,还有很多从小就被专业培养的雇佣兵。在我小时候朗姆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因为琴酒擅长狙击,所以自然也觉得我也能学。”

“但是你的特长是头脑。”

“嗯,我在除了需要动脑之外的所有地方,其实都挺废柴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格兰最后这样感叹了一句。

如果这个温馨的客厅正在导演的镜头中,那么此刻一定是一个冗长的升格慢镜头。

时间会被无限拉长,长到能记录下他们彼此的每个细微表情变。接着将光圈调大,虚化掉背景,最终的画面中就只剩下两个主体。

“我欠你一个问题,苏格兰。”早乙女天礼说。

苏格兰回答:“有机会再问吧。”

空气凝固了几秒。

——倏地,苏格兰和早乙女天礼同时动了起来!

苏格兰的手比天礼灵活,他几乎是立刻扣下了板|机,“咔嚓”一声轻响——弹|匣是空的!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某人的小动作。

来不及细想,苏格兰顺势抛下枪,俯身拽住了天礼持枪的手臂,反向狠折,将对方原本就不受力的右手瞬间被拧脱臼。而在那之前,早乙女天礼已经把枪轻轻上抛,用左手稳当接下。

苏格兰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长时间的相处实在是太致命了,尤其对于不知自己身份早已暴露的卧底。

早乙女天礼向来坐在他的左边,因为那样的话,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右手能迅速作出反应,这让苏格兰误以为,他的惯用手只有右手。

不然为什么右手已经那个模样了,还要坚持使用呢?

结果很简单,因为早乙女天礼不想让他知道,其实他的左手也够用。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格兰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天礼真的是一个心思很深的人。

每当你觉得自己已经稍微了解了他一些,他就会拿出新的东西来,简单展示,像是在说,不是哦,我只是不想告诉你而已。

那么,胜负已定。

早乙女天礼已经用枪口抵住了他的前胸,冷淡地注视着他煞白的脸,没有多话,也没丝毫犹豫,径直扣下了板|机!

枪声响起。

黑发青年跌落到地毯上。

天礼扔掉了枪,深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把脱臼的手臂强行掰了回去,骨头的声响异常清脆。

接着,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冷汗,在毫无动静的苏格兰面前蹲下,顺便摸到了沙发上的手机,给朗姆拨去了电话。

“是我,已经处理掉了。”

朗姆夸赞道:“你做的很好,天礼。下手很干净,你的右手还好吗?”

“没什么大问题,你派谁来监视我的?现在离我很近吧?”

“这是有必要的。”

“我没有要声讨你的不信任,但是我右手现在使不上力,要找人来处理尸体。”

“当然可以,波本就在你对面那栋楼,你随时可以联系他。”

天礼简单“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他没有联系波本,而是用左手撑着膝盖慢吞吞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波本就站在外面,额头上全是汗,面色阴晴不定。

天礼抬抬下颌算是打招呼,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门被合上,波本走到沙发边上,目光从地上的身影逐渐移向了沙发上的青年。

被盯着看了好久,天礼捂着右手腕,率先开口:“我的确没想到你们居然来自一个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你头上很多汗,跑过来的吧。朗姆虽然信任你,但还是保留了惯例的谨慎,只告诉你很模糊的时间,让你来确认情况。你通知了苏格兰,晚了。”天礼说,“你是想杀了我的,直到你看到了他躺在那里,身上却没有血。”

——苏格兰身上干干净净,细看的话,呼吸的起伏其实是很平缓的。

“你用了带电击的□□。”波本的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如果来的不是我,你打算怎么办?”

“你以为我把你推荐给朗姆是为了什么?你又觉得组织里有多少人敢来监视我?”

“如果是琴酒……”

“当初说服朗姆的时候,我给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是「苏格兰不干净」。这条消息他瞒了一年,期间琴酒无数次找他麻烦,他什么也没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让琴酒来?”

等天礼解释完,波本看他的眼神,已经是在看待一个怪物了。

天礼又说:“不用那么看我,只是用了最基本的信息差而已。说实话,你作为组织成员成长得很快,取得朗姆的信任要比我预料的更早,你可以做得更好的,用不着几年就能成为骨干吧。不过我还可以帮你缩短这个时间。”

“在这一年……你是故意让苏格兰从你这里截获情报的。”波本豁然大悟,不可置信道。

“这是我的诚意,不过我的确没找到他的监听器,苏格兰也是个很专业的卧底。”

“……”

“帮我把他运上车,我给你地址。然后去找你的上司商量吧,要不要接受和我的「合作」?”

你想把他扣下来?——波本咽回了这个蠢问题。

当然会这么做,现在把人放了那就是纯粹的慈善,早乙女没有任何保障可言。

并且自己没办法拒绝,除非现在就在这里把他解决掉,否则他大可以转头就告诉朗姆,他用苏格兰还钓出了另外一个叛徒。

解决掉其实也是行不通的,波本是唯一一个来监视的人,而早乙女刚才已经故意和朗姆通了电话,表明自己解决掉了苏格兰,并且会让自己来善后了。

早乙女天礼死了,自己绝对会被视为第一嫌疑人!

这个人的每一步都算得精妙,在逼迫你,但不是用威胁,威胁只是顺带的,更多的是利益。

一年的情报,骨折的右手,幸存下来的卧底。他摆出了足够的诚意了。

——非常典型的「早乙女天礼」的风格。

波本甚至开始想,琴酒到底知道他养了个什么怪物吗?

琴酒当然不知道,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

只有这个充斥着生活痕迹的温馨房间见证了一切,缄默无声。

***

【……

对我来说,这是划算的。

因为苏格兰做的饭很好吃,说我是废柴时候的笑容很好看,电台里播放的都是我喜欢的歌。

他知道,我总是需要比星星更佳耀眼的东西,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

所以我其实是很满足的。

苏格兰应该是波本的十二个朋友之一吧,他的确很适合做朋友,我或许比波本还要清楚这一点。

因为在他醒来之后,在那个空空的房间看着我,捂着自己没有伤痕的胸口,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现在我可以提出我的问题了吗?」

「可以。」我说。

他问了一个比命有价值的问题。

「那天看烟花,你为什么会哭?」

——————《Hello,Appu》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