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当即转了回去。

科西漠出声提醒:【还不够，团团，看看我在哪。】

小孩慢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说“左边”，只是让飞行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科西漠还是在另一边。

幼崽瞅了瞅科西漠，说:

“左边……”

飞行器缓缓转向男人所在的走廊，慢慢飞了过去。

人类幼崽惊喜地挥挥手，又气鼓鼓地低头看自己。

“太……太慢了。”

这个没用的飞行器，完全阻挡了幼崽冲过去撒娇的步伐！

毛团团非常不满意。

科西漠好笑地看着他飞过来，调整了一下速度，又摸摸幼崽的小脑袋。

【等习惯了，就不限速。太快也不行，免得飞出大气层。】

幼崽可听不懂什么限速和大气层，他只知道飞行器不听话。

不过在科西漠陪着他又练习了半个小时之后，人类幼崽已经初步能分清楚前后左右了。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毛团团都在和飞行器玩。

小家伙在城堡的各个楼层飞上飞下。

因为科西漠始终跟着他，毛团团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人类幼崽就是这样，一玩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有大人在的时候，更是天不怕地不怕。

……

不过，到了黄昏时分，科西漠需要给幼崽洗澡了，就只能先收了飞行器，离开城堡。

毛团团坐在小床上摆弄他选的新睡衣。

小狗崽跳了上来，舔了一下幼崽的手腕。

“狗狗……”

小孩又改去揉胖修勾了。

等科西漠处理了虫甲，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腥气了。

毛团团被牵去洗白白，因为这几天几乎都是这么度过的，他也没觉得科西漠的手有什么不对劲的。

在幼崽眼里，大人总是无所不能。

科西漠又一直表现得格外稳重，以至于幼崽特别信任他，怎么变都不害怕。

只是洗完澡的时候，小孩伸着胳膊让科西漠给他穿衣服，忽然眼巴巴地说:

“团团要去走路……”

【走什么？出去散步？】

毛团团老实点头。

【好。等会儿带你去，今天降落的星球上有很多巨型蘑菇。】

“大蘑菇……”人类幼崽比了个夸张的圆。

【嗯。不过你要先喝点东西，不饿也喝点。】

【喝完，我再来接你。】

科西漠把幼崽抱出去，放到客厅的鲸鱼小沙发，又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果汁，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衣摆。

“团团要出去喝。”

毛团团抱着小象水杯要求。

幼崽黑溜溜的双瞳瞅着门，又转回来看科西漠。

本想先独自出去处理双手的科西漠停了下来，只迟疑了一秒，就说:

【行。】

他先给毛团团背上小飞行器，套上“灰果冻”外壳，确保幼崽不会受到宇宙能量辐射，这才调出了城堡的中控系统，将城堡的门缓缓打开。

长达九千万年未曾开启的雕花大门，骤然打开，还有一阵奇怪的声响。

不过好在并没有灰尘。

把门打开之后，科西漠正要牵幼崽，却见小家伙已经火速地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穿上小拖鞋，乖乖地站在腿边，仰着小脑袋看自己。

乌黑的眼瞳干干净净黑白分明，仰起头的时候，甚至给人一种藏着星辰的错觉。

科西漠顿了顿，弯腰牵起幼崽，往外面走。

大概是许久没出门了，小孩一离开了家，就紧紧贴住科西漠的腿，一步一挪的。

科西漠索性单手把崽抱了起来，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走了一会儿，这才把毛团团放到一朵巨大的蘑菇上。

【起来走走？】

毛团团一开始坐在蘑菇上的时候，还有点害怕，怕把蘑菇压塌了摔下去。

可是，在科西漠托着他站起来的时候，幼崽又忍不住走了走，接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蘑菇，软软！”

小孩蹦了蹦。

【嗯。这些蘑菇都是进化了的，性格温和，不会伤害你。】

【先在这玩会儿？我去拿点东西。】

小孩歪着头:“带团团。”

【怎么这么粘人？】科西漠撸了撸幼崽软乎乎的胎毛，又拍了拍他。

毛团团指了指不远处的王座。

“在这里，就不跟着。”

【你还懂讨价还价？】科西漠笑了。

小孩听不懂成语，看大人笑，自己也跟着傻乎乎地笑。

科西漠确实也不放心幼崽，很快答应了。

【行。等等就来。】

异种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

毛团团有些慌乱地站在蘑菇上，踮起脚尖往远处望，就见异种迅速恢复了巍峨的体型，高得都看不到头了。

人类幼崽起初还安安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见远处的科西漠端坐在王座里，微微低着头，手腕时不时动一下，不知道在做什么，幼崽就开始好奇了。

“飞飞。”

人类幼崽慢腾腾地从蘑菇上飞下来，悄摸摸地往王座的方向滑行。

他不需要出力，只是指挥而已，飞起来格外轻松，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甚至，毛团团在半路上就已经开始模拟吓人的流程了。

小孩举着两只手，背上金色的小机器翅膀缓缓扇着，张开嘴巴，尖尖的小虎牙就露了出来。

“滋！”

他往前一扑，小手伸出去抓了一下，又皱起眉头，自己嘀咕了一句。

“不害怕。”

……

科西漠正在处理手背上喷涌而出的血液。

看着虫甲缓慢地长出来，异种眼里多少有些不耐。

通讯器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接通之后，一名高级虫族出现在了全息影像里。

[王，我们找到了您要求的变异植物，花苞里面藏着花蜜，大约一百三十米高，一朵鲜花里保存的花蜜大概有一升，但是，其中有一株鲜花是王种，并不同意我们采摘花蜜，它释放了驱逐的信号。]

【附近有发现蜜蜂吗？】科西漠问。

高级虫族鞠了一躬。

[没有，您给我们看的图像，那种黄色的小昆虫，我们只在古地球见过，不知道古地球的可不可以……]

【不行，只有塔罗星系的可以。那些花是怎么授粉的？】

高级虫族一时吞吞吐吐起来。

这个……

【说。】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高级虫族将一张影像放了出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变异蚂蚁。

[这些变异蚂蚁会吃花蜜，通过这个途径授粉。]

[如果一定要采摘，我们可以把变异蚂蚁杀了，代替它们……]

【不用了。没必要破坏雨林生态。】

科西漠将另一张图像调了出来。

【找找这种动物。】

上面是各种各样的古地球哺乳动物。

【还有，不要停止寻找蜜蜂。它们绝对不会灭绝。花蜜，直接换一种花种，被动物吃过的就算了。】

高级虫族立刻应了下来。

科西漠看着通讯器暗下去，眼前一时又闪过幼崽嚷嚷着要吃糖的画面。

古地球的植物和农作物都已经被辐射过，无法再作为毛团团生活所需的资源，只有塔罗星系的绿洲因为科西漠的磁场庇护，还是最原始的状态。

但是，由于科西漠磁场的特殊能力，这些植物经过几千万年的催生和成长，有的已经灭绝了，有的长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短短几天之内，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到。

异种垂眸看着眼前自动翻阅的古地球百科，顿了顿，又发了一个新的讯号出去。

几乎是在发出去的几秒之后，回复就到了。

[王，目前还没有找到类似甘蔗的农作物。不过我们找到了一种树。大约五百米高，表皮有点像甘蔗，不知道是不是。]

【定位发过来，明天我会去看。】

谢老院长专门让谢晏带（绑架）了一群农学家和植物学家过来，是时候派上用处了。

科西漠虽然需要自己种才能保证作物里不含宇宙辐射，但是，这不代表暴君要从头开始学习当个农民叔叔……

毕竟术业有专攻，真正的农学家和植物学家比比皆是，专业多了，科西漠完全可以由他们指导，最大限度地节省时间，免得到时候小麦还没种出来，幼崽已经饿得出不了门了。

之前谢晏说科西漠喜欢种田，那完全是人云亦云。

虫族之王只是喜欢培育绿色星球，看着各种各样的雨林和草原自然生长，然后胜者为王罢了。

不过，异种对于给人类幼崽种东西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表现过排斥，甚至积极得有些过头了。

眼看着手上的虫甲重新长得差不多了，科西漠正要用磁场能量消除那些血迹，身后就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滋！”

嫩到无法呼吸的小奶音，想忽略都很难。

【……】

星际暴君光速“毁尸灭迹”，把血迹清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掏出一瓶香水，喷了好几下。

科西漠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转过身，迎面而来的却是小炮弹一样扑过来的毛团团！

“滋！”

“咬洗你！”

人类幼崽一口小虎牙咬在科西漠下巴上。

【……】

科西漠默默单手托住了幼崽，任由幼崽咬着下巴磨牙。

【我做什么了就要咬死我？】

这话一出，毛团团就松开了小牙齿，委屈巴巴地指着科西漠的脖子。

“偷偷流血。”

“不告诉团团！”

【……？】

科西漠抬手抹了一下脖颈，果真摸到了一点血渍，约莫是之前不小心喷溅到了。

异种看向眼睛红通通、抿着小嘴巴像是下一秒就要号啕大哭的幼崽，一时无言，只好把血迹清理了，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痕迹了，这才摸了摸小孩的额头。

【流点血而已。团团没看见过别的小朋友摔倒吗？】

幼崽一动不动，就直勾勾瞅着科西漠，看他胡说。

【……】

顶着小孩清澈的目光，科西漠还真说不下去。

星际暴君本来也不是迂回的性子。

一次哄崽还行，第二次再骗，可信度就降低了。

最终，科西漠没有解释，只将幼崽按到肩上，搂着拍背。

他一拍，毛团团反而放松了下来，小小一团窝在异种怀里，小手也扯住了科西漠的扣子。

过了好久，幼崽的眼睛才不红了，只是依旧委屈巴巴的。

“爸爸骗团团。”

“爸爸流血。”

“团团，闻出来。臭。”

科西漠给小孩拍背的动作一顿，无奈:

【闻出来的？血的味道？】

小孩无辜地点了点脑袋。

【……为什么会流血？】科西漠还是问了。

古地球的冰河世纪及其之前的时代，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人类是食物链顶端，几乎没有天敌。

以异种的能力，不可能在那里受伤。

毛团团举起小胳膊，把镯子露出来。

“臭臭的，镯子在里面。”

“爸爸骗团团，是番茄酱。”

“番茄酱才不臭！”

小孩看起来很生气，却似乎并不懂得恐惧。

科西漠拧了拧眉，问:

【团团知道为什么会流血吗？】

小孩摇了摇头。

显然，他还不太懂受伤和鲜血真正代表的意义，他只是觉得血的腥味不好闻。

科西漠放心了，摸了摸幼崽的胎毛。

【泡镯子……很可能是为了试一试，能不能让镯子里的能量快速消耗掉。】

因为镯子里原本的能量并不是季望的，而是另一个异种。

想要让那些能量快速消耗，清空镯子，再想办法换成季望的能量，那么，理论上，直接用季望的异种能源和镯子里的对撞，就是最快的方法，因为两股能量冲撞，会相互抵消。

但是，很明显，季望在那个时代并不能随意使用力量。

因为谁也不知道时间会不会修正一切，一切都需要谨慎。于是季望选择了最安全的方法，用饱含能量的血液浸泡。

可惜失败了。

科西漠抱着毛团团离开王座，不再让幼崽闻到血腥气。

小孩依旧扯着科西漠的扣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果汁。

科西漠看他兴致不高，说:

【还生气呢？不让你看，是因为确实不好看，你也说了臭。】

“团团不怕臭。”幼崽生气。

“团团不要流血。”

科西漠哑然，半晌才说:

【有些流血是必要的，不能避免。而且不是流血就会难受。我就不难受。】

“你骗团团。”幼崽不相信。

【没骗你。】科西漠哄他。

【要不要下来飞？】

小孩勉强点头，慢悠悠跟着科西漠飞。

科西漠带着幼崽路过了几丛蘑菇，来到最靠近星球边缘的地方。

【这颗行星并不是球体。所以，没有大气层笼罩，能直接看到星海和日落。】

毛团团不是第一次看到日落，却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看到日落，近得好像太阳随时会把它一块烧了。

小孩一时藏到科西漠背后。

“太阳公公，烧团团。”

【不会。一点也不热。】

有科西漠的磁场笼罩，毛团团根本感受不到热意。

他悄悄从科西漠肩膀上探出小脑袋，被太阳晒了一会儿，才傻乎乎笑了起来。

“团团不怕热。”

【是怕热好，还是不怕好？】科西漠问。

毛团团摇了摇小脑袋，答不上来。

科西漠在草地上坐下来，幼崽趴在他肩头，一起看着日落。

异种无所畏惧，起初大都猖狂肆意。

后来看多了，也就不过如此。

人类受到各种限制，无法直接出现在外太空，却很期待有一天能随意探索宇宙。

有期待，才有活着的意义。

“太阳公公，像大蛋糕。”

毛团团忽然贴在科西漠耳边嚷嚷。

【……所以？】

“团团要吃蛋糕了。”

科西漠摸了摸异想天开的幼崽。

【甘蔗没找到，糖没做出来，小麦刚刚开始种，奶牛没找到，怎么做蛋糕？】

“团团要吃。”

“不做！”

毛团团“无理取闹”。

为什么吃蛋糕要会种甘蔗，会制糖，还要会种小麦，会做面粉，会做奶油？

小幼崽都会偷偷揪科西漠的头发了。

异种由着他闹，被揪了几下就把幼崽勒到臂弯里，然后被毛团团咬了一口下巴……

所以，当初为什么砸了厄尔比斯？

大概是不服气。

辛辛苦苦养的绿色星球，无人耕耘发展。

只在厄尔比斯里做梦就能重建地球么？不能。

不过，就算厄尔比斯还在，没原材料，也是不行的。

科西漠把幼崽扣住，开始画饼。

【明天睡醒，就去找甘蔗。】

“要糖糖！”

【甘蔗就是糖。】

“好叭。”幼崽老实了。

科西漠带着崽继续看日落。

……

其实，希望毛团团记住这一切，希望找到甘蔗，希望种出小麦，制糖，做面包……

一桩一件，都是期待。

并不只是人类拥有期待，这一刻的科西漠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