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实际上他对于这里并不熟悉。
但「叶骁」急切地、惶恐地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喊着爹娘,喊着妹妹,喊着那些他熟悉的所有过往之人的名字的时候,某种异样的感情锁住了他。
这一次的昏迷中叶骁做了一个关于自己小时候的梦。
十岁的他站在太平间的门前,那里的空气跟别处不一样,带着难言的冷。
身后的大人们远远地看着他,小声地讨论着这个孩子有多么可怜,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有十足的同情。
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叶骁当时没能见到父母的尸体,他们不愿意吓到这个小孩,所以叶骁当时对于「死」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概念。
他沉默地按照大人的嘱咐走完了葬礼的流程,在葬礼结束后独自一人站在父母的墓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叫爸爸妈妈的机会。
晚上的时候墓园的巡逻人发现了躺在这里的他,他的父母都在那里,没有人能够带他离开,他背不出别人的手机号,也想不出自己可以去哪。
最后是他的语文老师,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带走了他。
那时候他没有在父母的葬礼上落一滴泪,别人都告诫老头说这是个天生冷情的小孩,养不熟的。
叶骁觉得那些人说得对,哪怕是他长大后回首往事,也依旧觉得大脑和心中空落落一片,哪怕那个老人对他足够亲厚,他也没有对他生出多么深刻的眷恋。
他大约永远不会像这个「叶骁」一样,爆发出这样极度的悲伤和强烈的悲恸,不会为了别人这样撕心裂肺这样歇斯底里。
但是这个梦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这个梦继续向他昭示了,他离开之后的原本的世界。
叶骁在那个世界中所有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消失,所有人都像是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生活,这个世界完全抹除了他的人生。
在他放弃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向他完全封闭。
叶骁像个透明人一般走过陌生又熟悉的街道,默然无语看着那些放映着陌生影像的广告屏;他回到了自己的小学,走到了那个老头所教的班级的窗外,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着他全白的稀疏的发。
他已经十分的苍老,却还不肯放弃教书,他的家里也没有收养过一个名叫叶骁的学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脾气古板的老教师。
他用叶骁很熟楠\枫悉的笔迹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着「举头见日,不见长安」。
那对早逝的夫妻也没有留下孩子,他们的墓前荒草丛生,没有人在这里每年放下一束花。
叶骁站在熟悉的墓碑前,感到有什么早已存在于自己身边、但他从未察觉的东西包围了他。
他缓缓地扶着墓碑跪在那里,突然落下泪来。
十岁时他被捅了一刀,直到二十二年后,他才意识到伤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