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着低眉敛目的晚渔,笑容透着苍凉,“我,老了。手中一切,有爱女分担,便有斗志,便能冒险;没了爱女分担,便是七零八落,懒得理会。
“她从不是我有意打造的利器,只是我需要她帮忙理清楚家国之中的弯弯绕。
“我能依仗的、最信任的,只有临颖。
“这些,在她走之前,我都没想到过,或许,只是冥冥之中已有预感,她不会离开。”
泪光模糊了傅晚渔的视线,可她强忍着,竭尽全力,将泪意逼回去。
走回到水榭之中,皇帝叹息一声,“我不图什么,没有任何谋算。我只想确定你还在,看到你过得惬意,便够了。”忽而话锋一转,“顾岩陌待你如何?这桩婚事,你可甘愿?”
傅晚渔眉心一跳,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挚:“顾岩陌很好。待我很好。”
那男子,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昨日她与沈玄同的碰面,绝非偶遇。
沈玄同是什么人?
顾岩陌是要将至交引见给她,亦是委婉地警告她:老老实实地继续做他的少夫人也罢了,要是闹出别的事,沈玄同掌领的漕帮,便会化为十余万精兵,可兴国、可误国。
某些方面,顾岩陌的确很了解她。
“那就好。”皇帝双眉一展,“细想起来,这年轻人可取之处颇多,先前不务正业,大抵是怕双亲为难。书香门第,总是最在乎颜面的。”
哪有。傅晚渔腹诽着,他根本就把没府中是非当回事,另有打算罢了。至于作何打算,她就揣摩不出了。
皇帝见她神色有些微妙,倒是心绪一缓,逸出和蔼的笑容,“这等事情,你自然心里有数。几时不甘愿了,我会给你做主。”
傅晚渔扬了扬唇角。
皇帝凝着她,郑重地问:“不想与我说些什么?”
傅晚渔望着父亲,目光怅然、柔和,良久。
末了,缓缓摇头。
皇帝却笑了,“路是走出来的。你只管静待下文。”她没有再说她是傅晚渔,这已是莫大的进展。却也让他明白,要见好就收。
傅晚渔提醒道:“今时今日的事,我没想到,所以什么都没做。但是,并不是无计可施。您……好歹顾念一下您的身份,和我背后的两个门第。”
“那你呢?”皇帝看着她,眼含痛惜。
“我?”傅晚渔一笑,“我是罪魁祸首。”
“……明白了。”皇帝的语气宛若叹息。他看看天色,“来的时候,我已妥善安排,轻车简从,行踪不会被皇室中人探查到;离开时,我会交代随从,吩咐傅家的人守口如瓶。再相见,不会是今日情形。你是我的女儿,亦是晚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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