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说话的君臣两个都留意到了这一幕,但都不动声色。
宫女已急得脸涨得通红,微声道:“无病,乖,跟我走,好不好?”无病近来脾气有些怪异,万一发狂伤了命妇,罪责可全在她身上。
傅晚渔听到无病的称谓,长而浓密的睫毛微不可见地一颤,意识到宫女的惶惑,抬头微声道:“不碍的。”
“那、那您千万当心些。”宫女送了一口气,又善意的提醒。
傅晚渔感激地一笑,待得宫女退开,却只是看了无病一眼,就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好意思的话,你就在这儿杵着吧——她腹诽着。
要是那些她看着长大的虎豹狼狐,她一定无论如何都会寻个由头避开,但是无病不一样,她不认为它还记得自己。
对这小崽子,她从没给过好脸色,比起雪团儿,它简直是每日都在被嫌弃。别说容颜已改,就算她还是当初的模样,三个月的时间,也已足够它全然遗忘。
可事情与她以为的完全拧着发展了——
被无言冷落着的无病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大脑袋蹭了蹭她衣裙。
傅晚渔没法子不看它了,唇角上扬,是给别人看的;目光凉凉的,警告它走远些。
无病低低地嗷呜一声,走回到皇帝跟前,趴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皇帝的神色发生了极细微的变化。他之前还以为,无病遇到了有缘人,临颖对它的寄望得以实现。
在顾岩陌看来,这情形很蹊跷。他没养过獒,了解的却不少,这种小家伙,不是一般的心高气傲,半岁之后与某个人一见就投缘的事情,几乎没有——刚刚那情形算是什么?它起初觉得投缘,多看了两眼后悔了?——可能么?
皇帝没有顾岩陌那么多思量,吩咐穆德妃:“带着六皇子,和顾家少夫人去你宫里坐坐,我还有些话要对岩陌说。”
穆德妃、傅晚渔同时起身,恭敬行礼,带着六皇子退出敞轩。
无病望着傅晚渔,眼见着她纤细的身形越走越远,它站了起来。
皇帝敛目一瞥,感觉小家伙此刻精气神儿十足,完全活过来了的样子,刚要伸手去摸它的头,它却腾身跃出,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冯季常和一众随侍的宫人俱是忍不住低呼出声。
“无妨。”皇帝盯着无病,“它没存伤人意。”说话间,站起身来,“去看看。”
无病的脚步声微不可闻,但落在傅晚渔这等身怀绝技的人耳里,还是不能忽略。她第一时间察觉,回身去看的同时,已将抱着六皇子的穆德妃轻轻带到身后,“娘娘离远些。”
她其实有点儿懵了,不知道它是来追谁,还是来伤谁。
穆德妃与傅晚渔并不熟,而且不论怎样危险的情形,她第一个要保全的都是六皇子,因而疾步退后。至于德妃的宫人,自然也是齐齐随着她和六皇子远远避开。
无病离傅晚渔越近,脚步就越慢,到末了,已经是小跑的步调。
到了傅晚渔近前,它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摇着尾巴,近乎讨好地看着她。
傅晚渔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敞轩的方向,看到皇帝与顾岩陌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她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