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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坦白(2 / 2)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重生后的秦骛呢。

主要是没想好,要怎么骂他。

而且,假装不知道对方重生了,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维系平静的默契。

倘若把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秦骛发起疯来,还跟前世一样,他若是强取豪夺,扶容是绝对招架不住的。

扶容将手里的牛乳糕捏得碎碎的,垂着眼睛,不看秦骛。

秦骛道:“你要跟着太子南巡?”

扶容点头:“是。”

秦骛又道:“太子有手有脚,非要你跟着去,恐怕他心怀不轨,是他硬逼你去的。”

一听见他说太子坏话,扶容便抬起了头:“不是,五殿下,是我自己要去的。”

这和秦骛想的不一样。

秦骛竭力缓和神色:“为什么要去?”

扶容想了想:“因为太子殿下身边还缺一个侍奉的奴婢。”

“我问你为什么要去。”

“我……”扶容顿了顿,认真地看向秦骛,“我还没有见过南边的风景。”

秦骛被他噎了一下,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他:“扶容,你在故意气我?”

“我没有。”扶容矢口否认,回过神来,又缓了语气,“奴不敢。”

秦骛看着他:“那就是太子逼你的。”

扶容正色道:“五殿下慎言。”

秦骛有些烦躁。

自从重生之后,扶容就总是对他说这句话。

慎言,慎言,扶容总是试着用太子吓唬他。

太子算个什么东西?扶容这样信他维护他。

秦骛正色道:“不许去。”

扶容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五殿下的物件。”

原本气势强盛的秦骛听见这话,便顿时收敛了气势。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骛低下头,把扶容脚边的那个食盒拿过来,“扶容,我知道了,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实际上,他好像并不会认错。

说的话也是命令的语气更多。

“破庙那天,我就知道了,我和你一样。”

扶容怔了一下,随即捏紧了手里的牛乳糕,往边上退了退。

秦骛要跟他摊牌了吗?

秦骛打开食盒,垂了垂眼睛,把里面的东西递给扶容。

“是我错,你不要和太子去南边,你没有看过南边的风景,过阵子我带你去看,你别生气了。”

干巴巴的几句话,秦骛说起来,古怪又别扭。

扶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食盒里,装着的不是点心,而是金银钱财,还有几本书册。

“我让他们找了很多书,这里只是几本,我记得你喜欢看书,我不限制你看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金锭,我过几日安排朝中大臣谏言,把掖庭里的人放出去一批,你就可以出去了。”

“再过一阵子,我帮你走走门路,你去做官,你想做诩兰台的侍墨郎,我都记得。”

说起自己的谋算,秦骛倒是很熟练。

秦骛看着他,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可怜。

扶容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原来,秦骛一直都知道他想要什么啊。

前世秦骛当上了皇帝,也不肯让他去做这些事情。

如今,秦骛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也有法子办到这些。

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愿意做,不愿意让扶容脱离他的掌心。

如今……

秦骛看着他,定定道:“扶容,我知道错了。这世上只有你我是这样,只有你我最了解对方,我们是天生一对。”

真不知道,秦骛是在求和,还是在对扶容分析利弊。

他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开始用权势压迫人。

扶容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忽然,一阵风吹来,掀起马车窗前的帘子。

扶容扭头瞧了一眼,忽然看见,太子殿下带着侍从,正从这里来。

扶容心中一惊,再回头看向秦骛,竟然道:“五殿下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秦骛捧着食盒的手停在了半空。

扶容又重复了一遍:“奴婢听不明白,奴婢和五殿下……”

他顿了一下,定定道:“不一样。”

既然在破庙的时候,秦骛要继续装下去,扶容也没有选择揭穿他。

现在又何必揭穿?

秦骛想假装就假装不知道,想坦白就马上坦白,扶容一定要配合他演戏,一定要配合他摊开来谈。

扶容不想这样。

既然秦骛一开始选了演戏,那这场戏,总得由扶容来喊停吧?

扶容扭头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越来越近了。

他吸了吸鼻子,认真地看向秦骛:“五殿下,奴婢先行告退。”

秦骛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腕,对他说一句:“扶容,我知道错了,你别去南边,别和……”

别和太子一起去。

扶容回头看了一眼,推开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冷静,淡淡道:“奴婢不知五殿下错在哪里。”

扶容跳下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秦骛再也抓不住他。

扶容跳下马车,假装自己是从街道后面出来的,而不是从马车里下来的。

他不想被太子殿下发现,自己和秦骛私下见面。

扶容调整好表情,走上前:“殿下怎么过来了?”

秦昭朝他迎面走来,白玉似的脸颊微微泛红,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秦昭温声道:“他们在府里闹得欢,孤不想饮酒,也不想扫他们的兴,便出来走走。想起你回家了,便想着过来看看。”

太子仁厚,素有贤名,身边总是有许多大臣,他又亲和,朝臣们偶尔闹一闹,也是有的。

秦昭定睛一看,问道:“你这是要回去了?”

扶容想了想:“殿下若是不想回去,就去我家坐坐吧。”

“好。”

秦昭到底喝了点酒,虽然走得稳,但扶容还是怕他摔了,便扶着他的手臂。

两个人靠得近,秦昭垂眸看看他,同他说话时却偏过头,不让酒气熏着他。

他低声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扶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我没事。”

不过是同秦骛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红了眼睛。

他总是这样没出息。

秦昭笑了一声:“怕是你不想离家。不如,这一个月,孤假意带你出去,旁人问起,孤就说你跟着孤。实则,你留在家里,快快活活地住一个月,如何?”

秦昭喝了酒,说话也带了些玩笑的意思。

扶容摇头,语气坚定:“我要跟着殿下去南边。”

扶容说这话时,正好扶着秦昭,从秦骛的马车边经过。

有一个他二人声音虽小,秦骛却全部都听见了。

一字不落。

秦骛抱着那堆金银,坐在马车里,不用掀开帘子,就能想见,外面的扶容和秦昭,是怎样的和谐场景。

有一个声音,从他心底传来。

完了,他完了。

待秦骛回过神来,他立即掀开帘子,朝外面望去。

扶容已经扶着秦昭走远了,秦昭似乎有所察觉,回头望了一眼。

扶容害怕被秦昭发现自己和秦骛偷偷见面,也连忙回过头。

秦昭似乎是看见了秦骛,却若无其事地转回头,什么也没说。

秦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开始极力辩驳心底的那个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

扶容和秦昭不可能有事情。

秦昭常年在老皇帝的压制下长大,养成一副温吞软弱的性子。

他不可能会喜欢扶容,更不可能去招惹扶容。

他不可能违拗老皇帝。

还有扶容,虽说扶容喜欢这一款的,但是……

但是……

太子太过软弱,他根本就护不住扶容,扶容只要权衡利弊,就绝不可能选他。

扶容一旦选了秦昭,若是事发,老皇帝不会去动太子,但要杀死一个掖庭宫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秦昭不会拿自己的太子之位去保扶容,扶容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所以扶容和秦昭,绝不可能成。

秦骛这样想着,捏紧了手里的食盒。

他喘着粗气,竭力冷静下来,冷声吩咐属下:“盯紧扶容,事无巨细,事事禀报。”

他顿了顿,最后下定决心,语气阴狠:“把安排好的方士,带进宫里,安排在皇帝身边,让他们带上足量的丹药。”

秦骛早就在准备这些事情了。

如果实在不行,他就直接把老皇帝毒死,趁着秦昭不在都城,几个皇子手无实权,他直接登基。

待登基后,他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马上给秦昭赐婚,打发他滚,滚得远远的!

*

另一边,扶容扶着太子殿下,又回了自己家。

兰娘子吓了一跳,连忙招呼扶容把人扶进来。

“真是……”

秦昭并没有喝醉,在案前坐下,笑着道:“孤只是路过,进来喝口茶,不必惊慌。”

扶容倒茶,秦昭瞧着他,想到自己方才看见扶容从马车上下来,又想到自己方才仿佛看见了五皇子。

他很容易就能拼凑出完整的事情,扶容和秦骛说话,扶容还哭了。

他为什么哭了?

秦昭神色一凝,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他到底没有身份去管扶容的私交。

若是惹得扶容害怕,那倒是他的罪过了。

秦昭垂了垂眼睛,这时,扶容倒好了茶,将茶杯递到他面前:“殿下。”

秦昭接过茶杯,不经意间碰到扶容的指尖,忽然顿了一下,没接稳茶杯,茶水直接泼了出来。

扶容吓了一跳:“殿下?”

所幸茶水不算太烫,只是沾湿了衣裳,扶容拿出手帕,要给他擦一擦。

秦昭没由来红了耳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扶容不解,疑惑地抬起头。

秦昭从他手里接过手帕,清了清嗓子:“孤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