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脸上一热,方才湛让那席话,不仅说动了亚圣,她的心也不由跟着动摇。
湛让能坦荡地说出他的打算,那她呢?
禅杉师兄曾说过一句话: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云裳从来不怕承认自己是耽爱皮相的人,她不由想,如果容裔没有那张脸,她是否还会这么拖泥带水的放不下?
可没了那张脸,她还能想起他身上令人安心的蔻木香,还有他看着她时,那种专注又炙热的眼神。
他还曾执笔为她画眉,毫尖濡过舌尖,眉头痒在心头。
他也曾带她赏黄鸢花海,那片映目无穷的馨香至今难以忘怀。
还有那件大红衫袍,那杯青海冷酒……过往种种让她抗拒不愿深想的回忆,此时此刻一股脑地浮现在心头。
不许她回头么?
“小师叔。”谌让留意着将要关闭的城门,有些发急:“是去是留都得尽快了,迟恐生乱。”
云裳点头,倏尔敛目向师长作揖,转向城门方向。正这时,只见一队浩荡兵马向短亭而来,无旗无幡,劲履卷得尘土飞扬,不计人数。
云裳心惊,命凌宵等华府侍卫围在大家身前,自己又被有琴颜拉到身后挡住。眨眼间兵队及近,领头却是个熟面孔。
“付先生?”云裳警惕地看着他。
付六身披轻甲,躬首向云裳施行军礼,抬脸一笑,又能寻见在王府时的恭敬谄媚,“属下奉王爷之命,领云衣军尽听姑娘差遣。”
听到那三个字,亭中人脸色皆动。云裳愣愣看着付六,“你说什么?”
·
周楚生随摄政王走在冷清的宫道上,不时觑向前头的背影,心里嘀咕:这种时候,王爷到掖庭来散步是几个意思?
随即他想起摄政王是在掖庭长大的,可这也不能解释摄政王反常的行为啊,正自不解,忽听前方传来一阵低泣,伴随着乞求的声音:
“恳请公公为我母亲寻穴以葬,我愿意以百金相赠……虽然我此刻还没有,但我起誓,决不食言!”
“哎哟九皇子可别,您这不是折煞老奴嘛。”管事太监不走心地侧身让开,“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再说那柳氏只是个宫婢,连名份也没有,此番病死得晦气,让她一口薄棺落于北邙坡,已是太后娘娘天大的恩典,九皇子不要歪缠了,快快回十王宅去罢,老奴只当今日没有见过您。”
容裔在宫墙拐角处站着,冷眼看着那瘦小的孩子啼泣跪在一个老太监面前,心情不豫。
他冷冷地想,今日是熊孩子成精了吗,走到哪里都不得消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