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都不能算厮杀,只是单方面的屠戮。
心思单纯不代表胸无点墨,那么多史记故典周楚生皆能倒背,哪里想不到摄政王这是要做什么。
历史还原到眼前,远不是纸页上平铺冷叙的三言两语可拟,出生史宦之家的少年第一反应不是退缩保命,也没有臧否人物暗下评判,而是哆哆嗦嗦摸向腰带上放纸笔的竹囊。
白衣帝师……方才摄政王说的,可是传言被王爷亲手杀害的帝王师隽不疑——他还没死?
太.安九年中秋,汝川王裔缚隽太傅于大内,宣德楼五门皆破之,裔蟒衣白马入宫阙。
周楚生未曾想到,他抖着心肝打的这一句腹稿,成为后世史家反复研究的“三王政变”中浓墨重彩的第一笔。
“王爷!”
折寓兰应召而来,身上不再是往常的轻衣缓带,换着一袭青色劲服,掌中折扇的玉骨隐隐透出锋芒。
至宫门前看见列队完毕的银绯二色军,这位门下省侍郎目光精亮,执扇向容裔一礼,左右观顾皆是自家人,话音不避讳:“爷,神机营已在掌握之中。”
容裔颔首,前世他眼睁睁看着折寓兰挡在自身面前,被太子麾下军卫枭首而死,是该让他自己将这笔账讨回来。
折寓兰摸着空荡荡的腰带目露遗憾:“恨微臣未能佩剑前来。”
薛平羡出列大笑:“不劳折大人,吾领银衣足矣!”
周楚生一直像个透明人缩在车帷后,此时见那把玄铁朴刀在狼屠手中舞得虎虎生风,而在他身后的银、朱二色方阵,盔甲光芒刺眼,如同炎日映照虹光,霸烈而肃杀,少年膝盖没撑住,扑咚一声跪下了。
“咦?”折寓兰这才留意到还有这么一号人,“这是谁家的孩子?”
周楚生年纪轻,被眼前架势唬得语无伦次:“我、我是王爷没摔死的孩子。”
折寓兰:“……”
周楚生情知今日凶多吉少,把心一横,两条麻杆细的手臂高举竹筒过顶道:“求王爷恩准,倘楚生今日不死,允小子如实记事;倘楚生今日、今日活不成……可否不要销毁此物?”
他最后一句尾音都颤起来,模样可怜如幼犬,虽害怕已极,眼神却异样坚定。折寓兰惊掉下巴,转看他家王爷腹诽,谁家起事还带这么个吉祥物的?
下一刻,折寓兰肩膀被重重一按。
容裔下马施令:“将隽从心送到毓璋宫,守住凌霄门候本王旨令。”一转头,“你,随我入宫转转。”
转、转转?
被点名的周楚生满脸茫然,一时连害怕都忘了。摄政王已经集军于宫门,这不是逼宫谋反的打算么,为何他不紧不慢的还想逛一逛——少年哆哆嗦嗦想,谁家起事这么嚣张不着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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