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静,容裔的眼锋向他扫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虎着脸亮出背后的“流星锤”。
云裳心肝轻颤, 这熊孩子多大的胆,敢在老虎头上捋须!
“师姐,谌让,你们少说两句。”她将湛让向身后拽,可巧那装饰用的大铜锤败絮其中,是个银样蜡枪头,锤柄喀地一折,掉下来的铜球险些砸到谌让脚背。
有“稷中白璧”美誉的少年这下子什么威风都没了,徒劳拎着根不伦不类的棍儿,懊恼不已。
“咳。”蔺清极力绷着嘴角,才没在外人面前拆了自家人的台。
云裳实在看不过眼这场闹剧,面对容裔垂眸道:“现下天色已晚,恕华府招待不周。”
亚圣听见这说辞,方转身不轻不重道了声,“云儿,来扶我。”
云裳的目光在容裔脸上一掠而过,赶去掺住老师回府。不等迈上台阶,背后响起一道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今日国子监明伦堂中设九鼎,白日里本王未及请教亚圣,可知,此九鼎轻重几许,大小为何?”
云裳脚步促止,心里一通乱鼓鸣——容裔竟当面向圣人“问鼎”!
此举无异挑衅,也不啻造反,他要做什么?
有琴颜与蔺清脸上玩色尽失,对视一眼。想春秋之时,楚庄王兵陈洛水、剑指中原,便是向周朝使者问鼎之轻重,意图染指中原。时移世易,如今这大楚的摄政王再度问鼎,他的图谋又轻重几许,大小为何?
谌让忽想起白天与临安王身边的端木小子擦肩而过,那厮说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太子如今不在京中。”
太子无事不离京,皇叔有心欲问鼎——谌让手心里顷刻出了层汗,仿佛感到四合的暮色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唯有亚圣沉稳如松,背对着容裔,声音徐哑如老蝉:“王爷此言,何以白日不问?”
云裳听懂了老师的言下之意:何以白日里,你不敢当着三千学子的面问出这大逆不道之言?
紧接着,她听到了最怕听见的嗤笑声:“孟老以为本王畏惧悠悠之口么?孟老夫子不是外人,本王说句实在话,左右士子不满本王久矣,即使本王促成这场南北辩礼,也是功归东宫,过在本王。”
他眉眼满是阴戾,偏还含笑瞧着那想回头不敢回头的瑟瑟娇影,“本王当年能烧太学,今日未必不可坑……”
“容九!”
云裳霍然回头打断他的话,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了一眼,便知他又要发疯病。她飞速向孟思勉深躬一礼,“老师,云儿无礼,云儿……与王爷有些事谈,请老师先回房歇息。”
黄晴和谌让都被容裔的态度震慑住了,才明白他先前那点好声好气,全是给云裳的,世传摄政王暴戾恣睢才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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