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派却以为云裳所言不无道理。你看,这一个人长得是美是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辩识出来,即使没有妙色评,难道大家在心中就没个评价?且人之爱美恶恶,与趋吉避凶一样,都是天性所至,想违拗也不切实际啊。
侍立在摄政王身后的折寓兰刮刮自己俊俏的小脸,向容裔俯身低笑,“嘿,华姑娘真是说得委婉了,小的听着怎么就是一句话:我乐呵我的,关你屁事?”
容裔斜乜他一眼,折寓兰反应过来,忙吐舌头:“九爷,不是对您……”
“闭嘴吧。”容裔看着他这张得瑟的脸牙根痒痒,恨上回没能给这混帐毁个容,目光落回云裳身上。
他知她拜得名师,亦知她心有沟壑,但亲眼看云裳辩合还是第一次。
扣在座椅把手的掌心不知何时浸出一层汗,容裔竟比自己第一次上阵杀人还紧张些。
面上依旧作得威风凛凛。
“……所谓五色令人目盲,”场中分辩仍在继续,晏落簪神色游刃有余:“倘若世间人人以美色为追求,则是放纵靡靡之欲,继而便会不思进取,败坏国风。
“方才足下言世人有士农工商之分、伯仲叔季之别,恰因此种秩序便于氏族管理,使社稷稳固,而品评一个人的相貌是上品下品,于家于国又有何好处?”
云裳比出一根纤纤指,道:“其一,‘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是道家论调,我儒家的君子求仁与道家的齐物消遥,道不同,故不可将五色一笔抹销。
“其二,女君言‘倘若’二字,立足处先已不合实际。所谓金银财帛,人之所欲也,高官厚禄,人亦所欲也,所欲有甚于食色者,尚有枕肱穷巷不利银白,放旷山林不为显达者。
“可见,本源并不在于要人人目中无色,或不贵难得之货,而在于如何教育引导,只要有节制不过分,则爱美之心亦可延伸出爱人之心,先爱于己,再推己及人,不是也与圣贤教义相符吗?
“否则,何止见色而失节,更有见利而忘义,见权而忘义,见威武而忘义,女君以为然否?”
学子中有人点头道:“是啊,想隔绝人欲一了百了是行不通的。”
也有人存疑:“我怎么觉得这论点听着肖似稷中蔺三郎的新儒路子,巧辩歪曲而已。”
晏落簪顿了一下,说道:“可若依足下所言,将人的相貌按等级分,则容貌上品者自负,傲矜不事他务,下品者自卑,无故受人奚落,以至羞于见人,这岂非足下之过?”
云裳讶异于她的想法,笑道,“我见郁陶君乃天品之姿,请问郁陶君,你听了可会自矜自傲,可会奚凌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