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似的语气随常得很,堵得云裳满腹正经八百的官辞都没法说了。
屋内一时只听见男人吃饭的窸声与夜下蛩鸣,安稳静谧,一如她此刻不是国公府小姐,他也不是摄政王爷,只不过是对烛闲话的一双寻常人家。
云裳被自己天马行空的念头惊了一下,这时容裔悠悠接上下半句:“不吃饱了怎么照顾你。”
“……”云裳无言以对,他到底何来的自来熟稔,哪个要他照顾了?
撑到这会子,华云裳头上的伤处疼得难受,只想修闭口禅图个清静。谁知容裔听不到回应,以为她也想吃,哄小孩一般:“这里没有你能吃的,且进几日清淡饮食忍一忍。”
云裳彻底不想说话了。
她刚醒来时用过参汤煨的流食,肚子并不饿,但饭可以不吃,药却要喝的。那么大一碗苦森森的汤药下肚,云裳顾不上苦,伸手拉住韶白留下她。
那暗示的意味很明显:这里虽为王爷您的宅邸,我也承你篱下之情,但得寸进尺却是不能。
容裔看出她的疏远防备,神情默然,撤下食案后也没如何为难她。离开前,他深看了云裳一眼,身着雪白中衣的姑娘就似软红尘中的一片雪,仿佛一不留神便会飞化,再也寻不见。
灯下看美人,没有旖旎,只觉疼涩。
容裔为女子轻轻阖上门扉,庭外树影婆娑,几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参”仍然跪得笔挺,容裔目光未曾停留,月凉如水,声凉如水:“起来,过几日你随聿国公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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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担心在王府与容裔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是个麻烦,谁知却是她想多了,一连几日都没看见容裔的身影。
容裔在她云裳身边守了三天,空悬万事,如今陀螺一转朝廷的一堆破事又一股脑压过来,国子监的重建也好,博士祭酒的任命也罢,以至于南北科考、藩王入京,方方面面都要他裁夺拍板。
云裳于是一心在鸾阁里养伤进药,她不喜欢喝苦汤,但为了早日痊愈早日离开,更为了容颜恢复如初,任什么汤药都闭着眼一口咽了。
在这处打点伺候的是付六,自打掖庭起便跟着容裔,宫里出来的在姑娘眼前没忌讳,又十分有眼色,从朱雀坊买来各色蜜糖果脯奉进去。
云裳头上裹着纱布,拈一颗狮子糖吮在嘴里压味道,甜津津的清凉,心情果然好许多。
那付六在旁见了便替主子溜边缝,“姑娘喜欢就好,这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
云裳听了微怔,收回伸向果子合的手,也不说什么,只是以后喝药后改了清茶漱口,再也不碰那无事殷勤。
付六好心办了坏事,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幸而王爷在宫里起早忙到晚地不着府,省下了他这顿罚,照料清翡阁里那位姑奶奶更为谨省。
隔天阁里第一回 主动问他要东西,却是一面镜子,说是华姑娘想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