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棱趴在垫子上一边收拾一边道:“公子把积蓄和这个月的月钱都砸在这些东西上了,希望今日能卖个好价钱出去。”
他们的摊子简陋,既是没有遮阳的大伞,也没有个推车,招牌也没地儿弄。
白蔹便像街上游走的算命先生一般,用了根杆子把从宁慕衍那儿要来的招牌做成了一面锦画垂挂上,就立在摊子旁头,倒是该有的都有。
“不怕,就算是今日卖不出去,这些东西也不是白糟蹋的,能自己用。”
三棱点了点头,从垫子上爬起来,他看着小招牌,笑道:“少爷的字果真是好。”
“撑门面儿的可不是嘛。”
两人摆好摊子便无所事事,白蔹轻轻拍了拍自己装东西出来的医药箱子:“结实的小家伙,可要委屈你一阵儿了。”
言罢,白蔹就坐了上去,药箱子不大不小,正好是个平坦能搁屁股的地儿。
“小人还当少爷清早上出门来是要会客,原是来看小姜大夫摆摊儿啊。”
南门寺旁头的观街楼上,宁慕衍正凭栏喝茶。
“话越发多了。”
青墨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
宁慕衍朝着偏隅一角的小摊儿望去,主仆两人摊子是摆好了,却也不吆喝。
这当儿已经不知从哪个摊儿上买了两碗小馄饨,白蔹坐在医药箱上团成了一小团,吃得正香。
他不免摇头,这哪里像是出来做生意,倒似是两个逃荒的跑进地主家吃东西的。
不过一炷香之间,宁慕衍便细数着白蔹吃了一碗馄饨,两只炸鹌鹑,一截香酥羊排骨,牙枣、甘棠梨.......好不易有个路过的客人背着手瞧了一眼他的摊子,嘴里也还叼着根獐巴(一种肉干儿)。
肚子填饱了,左等右等没生意,可算是有些着急了,起来开始拉客,却没什么人留下多看两眼。
宁慕衍在观栏边站了会儿,叹了口气。
“青墨,你叫两个人.......”
宁慕衍话还没说完,见着有几个摇着扇子的青衣书生团在了白蔹的小摊儿跟前,他又把话收了回去。
“几位郎君可要看看,我们这儿有上好的药油。”
三棱瞧见好不易有人来了,连忙招呼。
书生摆了摆头,显然只是路过摊面儿前,正欲要走,同行之人却笑谈了一声。
“这小摊儿可真有意思,摊儿不大点儿,挂的招牌却是有模有样的。”
“几个字可不似寻常人之手。”
书生被挂在竹竿上的招牌所吸引,一时间争相评论了起来。
“这笔锋流畅,形容长风,倒有些像是宁解元的字。”
“你可别扯笑话了,若是万金阁里有他的字我倒是信三分,也不瞧瞧此处是何地,想必是有人有意临摹意图以假乱真罢了,此般事又不在少数。”
白蔹在一头挠了挠手心,东西不买,倒是看字看得起了劲儿,这些个读书人。
“还请问摊哥儿,这招牌上的字是何人所书?”
白蔹闻声,背着手上前去,神秘的勾起嘴角:“这字可是来得不易。”
听闻如此一言,几个书生顿时更来了兴致:“凡请告知。”
白蔹转而却道:“几位郎君不妨先瞧瞧小医的药油,如此便一应相告。”
几个书生蹙起眉头来,见这小摊主年纪不大又清秀喜人,却不想跟那些个小贩一样刁滑。
可又想晓得是何人所书,还是有人问:“摊哥儿卖的都是些什么药油?”
白蔹见缝插针,连忙从摊子上拿起两瓶清凉油来:“提神醒脑的凉油,夏时天气炎热,蚊虫轰鸣,读书又乏闷,若是用上一点这清凉油,既能降暑驱虫,又可醒神清明,实乃读书人必备啊!”
书生皱着眉:“市面上的脑油多,哪有说的这般奇效。”
“诶,东西也是分三六九等好坏的,郎君不妨试试。”
书生开了瓶盖儿,登时一股清凉又芬芳的茉莉味传出,旁侧看热闹的书生也凑了过来:“着味道倒是好闻,茉莉清香雅致,薄荷又凉爽。”
几人争相涂抹了点在手心,一股沁凉直入皮肤。
“疲乏困倦之时只需涂抹些在太阳穴前,作用会更好。”
三棱连忙也道:“晨起洁面时可放入一两滴在水中,醒神极快!”
都是经验之谈。
“多少钱?”
白蔹当即道:“仅需两钱银子。”
“两钱?”
书生迟疑了片刻,嘀咕了一句:“摊哥儿的东西倒是不便宜。”
“一分钱一分货,这不是和招牌上的字相得益彰嘛。”
书生交了钱,紧着又问:“那这字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我老师写的。”
“敢问摊哥儿老师何许高人?”
白蔹无所谓的摆摆手:“就一误人子弟的老头儿,不值一提。”
书生嘁了一声,自觉受骗,不过见清凉油还不错,倒是没吵着要退钱。
几人说着而今之人当真没风骨,为了哗众取宠临仿宁慕衍的字迹谋取钱财,实在是不齿云云,摇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