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太太笑了一声:“慕衍那么大一个人了,若是连个乡野小哥儿都辨别不住,以后如何抗的起宁家偌大的家业。我知你忧心孩子,可也不能太过居安思危了,让孩子多去历练才好,而这历练也不光是家事科考。”
言罢,又宽慰道:“不过今日慕衍确实有些一反常态,我会留意着。”
谭芸干笑了一声,见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到为止即可,若是说多了像是她有意要挑事端一般。
“母亲说的对。”
“喝茶吧。”
谭芸在宝安堂喝了一盏茶便回去了,这头比起惜锦园简素的多,又是别人的地盘,她素日除却请安问好,并不多欢喜在这头待着。
伺候老太太的康妈妈见着谭芸走远了,这才道:“倒是辛苦夫人跑这么一趟。”
“慕衍这般在她手上提了人,她觉得面子挂不住,自然是不高兴,她嫁到宁家也是苦了她。不过事情也不是谁的对错,还是巧柔那丫头惹的事端,打发出去了也好,这样的奴婢放在园子里只会横生事端。”
康妈妈点点头,又道:“老太太可打算见见少爷园子的那个小大夫?”
宁老太太笑了一声:“今日人才在惜锦园受了一通委屈,我若再去把人叫来,慕衍心中作何想?用不着。”
“夫人虽有告状之意,可少爷对那医师却是不同。”
宁老太太道:“慕衍多大的年纪了?已过十八之年了!这般年纪的儿郎没成亲的早是通房姬妾一大园子,便是与他同年交好的齐酌都已成亲一年有余了。”
说着老太太有些头痛:“这些年美艳的、温婉可人的,什么样的没给安排过,你瞧瞧他喊谁去伺候了。”
康妈妈笑了一声:“少爷心思纯正,不是声色犬马之辈,心在读书管家上,如何匀的出别的来。”
老太太摇了摇头:“即便是再正,那也是男人,怎么能没有人伺候。如今他自己带了一个回来也好,去了我的一桩心头事。”
康妈妈点头应承:“那哥儿是清白人家,又会医术是能照顾人的,只要没有歪心思,放在少爷身边确也不错。”
宁老太太道:“若是慕衍看得重,以后正室进门了抬个妾室也无不可。你叫人去看着,待慕衍哪时叫去了伺候,你便把他带来,我见见。”
“也不可让那哥儿恃宠而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康妈妈应了一声:“老太太用心良苦。”
........
白蔹一日休沐松懈,再要早起去书房便有些起不来了,三棱在洗脸水里多放了往日一半的清凉油他才清醒些,却还是头昏脑涨的。
他耷头耷脑的踩点到了书房,宁慕衍还是像尊佛一样雷打不动的早已经在书案前,神采奕奕。
不必宁慕衍多说,他都知道先把之前学习的字先温习一遍。
抽纸,研墨……
一炷香后,宁慕衍写完手头上的书文,这才抬起头来望向身侧边的书案。
他眉头微蹙,站起身放轻了步子走到了侧书案前。
原在写字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侧身趴在书案前呼吸都平稳了。
宁慕衍不由摇了摇头,这番打瞌睡还想去府里的书塾,不被夫子打手心才怪。
说来也是怪,他记得昔年白蔹明明很上进惜学,院子离书塾近,时常在外偷师。
他见人好学,嘱咐下人别干扰他,也曾差人送去过一些浅显易懂的书文。
而今……不知是条件太好了还是作何,竟变得这么懒怠了。
许是昨日的事情有些吓到他了,夜里辗转反侧没能安枕,他不免心疼。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不是受了惊吓,纯属性子懒怠也好,总比闹腾得好养些。
多点耐心教导便是了。
他倾身上前取下了还握在人手心的毛笔,见着人眼睑下的一片乌青,到底还是不忍叫醒。左右时辰还早,这般没精神强撑着也学不进去什么,便由着他睡会儿。
只不过书案坚硬,怕是睡醒脸上得留个红印子,他抬眸在书房四顾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衣架子上的一块薄毯上。
他把薄毯折叠成方块儿,曲下腰正欲把白蔹的脑袋轻轻托起来,手还未触到他的脸时,呼吸平稳安然睡着的哥儿忽然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迟钝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眸光逐渐明亮。
白蔹脑子还糊里糊涂,睁眼就见着宁慕衍弓着身子凑自己很近,他心里叽里咕噜乱跳:
他要干什么,不会是想摸我吧!
见白蔹这么看着他,宁慕衍微有尴尬,干咳了一声,把叠好的薄毯放在了书案上。
白蔹瞧见像个小枕头的毯子,扬头看向宁慕衍。
“再睡会儿吧。”
白蔹抿了抿唇,还以为他会生气。
见宁慕衍回身去了自己的书案,他伸手把柔软的毯子揽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捏了捏,眉眼里带了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