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下属口中殷勤附和着,心里却暗暗撇嘴。
什么赏识厚爱……
说白了不过是靠溜须拍马混了个百户的官职。
前缉事卫指挥使韩岩,此前在出城追捕镇国公的途中身受重伤,一番救治后,拖了七八日,到底还是没撑住。
韩岩一死,缉事卫就等同变了天。
新任指挥使王通接下缉事卫之后,翻起一场无声的腥风血雨,洗掉了韩岩留下的心腹。
有人下来,便有人要上去。
无论高低。
这位名叫赵过的百户,便是得幸挤上了这条船。
二人说话间,行经一间间牢房,耳边是犯人痛苦的呻吟声,多是腐朽无力,仿佛永无生机。
“赵……赵过?”
一道有些微弱的声音自身侧传入那名百户耳中。
赵过驻足,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只见身侧的一间牢房中,匍匐在地上的男人一身囚服辨不清颜色,此时正奋力抬着头看着他,脏污杂乱的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隐隐有些熟悉的眼睛。
这是谁?
赵过有些好奇,微微弯身低头打量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我当是何人,原来竟是越兄啊!”
“是……是我!”见他认出自己,越培的眼神更亮了些,仿佛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嘲讽,或者说,一连多日的折磨,几番险些未能撑住最后一口气的经历,已叫他无暇再去顾及所谓嘲讽与颜面。
如今他只想活着!
见他这般模样,赵过来了兴致,干脆隔着牢栏蹲身下去,打量着对方满是血迹、显然已无法动弹,只能匍匐拖行的下半身,似有些怜悯地“啧”了一声:“……先前闻兄牵扯进了夏廷贞谋害镇国公一案中,便颇为担忧,现下一见,兄果然是受苦了。”
他与越培自幼一同长大,可从小到大,无论是幼时比力气摔跤,还是之后的前途,对方总要压他一头。
在此之前,他滚爬了这么多年,仍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小缉事卫。
而对方入京营后,轻易便得了个千总的官职。
同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人物们相比,他们这些小小人物不过都是寻常人,若说之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仇怨,倒也没有。
就是看不顺眼罢了。
当然,那是从前了。
现下他看对方,就觉得顺眼多了。
“不过……越兄既是听命于夏廷贞,对方又早已畏罪自尽,此案已了,兄为何却被带来了这诏狱之中?”
且看这模样,分明又是受过重刑的。
越培低下头喘着气,似在蓄力,一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其身侧的那名下属适时压低了声音,道:“赵百户有所不知,那夏廷贞虽是已死,可其贪墨受贿谋私之举颇多,抄没的家产经整合对照之后,却还少了近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是如今战事频发,哪一处不用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