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连忙抬起头来,慌慌张张地拿衣袖替面前的大人擦去鞋靴上沾着的茶水,见那官袍衣袖上也湿了一片还沾了几片茶叶,又拿另一只衣袖擦去。
匆忙擦拭间,内监的衣袖中漏出了半截折起的纸张,借着动作的遮掩似塞到了夏廷贞的衣袖内——
但只有他自己知晓,如此一记虚晃间,那张纸已经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
然而一旁一直仔仔细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管事太监却注定不会这样认为——
管事太监眼神微闪:“都怪奴管教不严,这才叫这不长眼的东西冲撞到了大人,可要奴带大人前去更衣吗?”
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瞬间,夏廷贞皱了皱眉,冷声道:“不必了。”
而后便冷着一张脸,拂袖大步而去。
管事太监行礼恭送罢,再看向那跪在原处的内监,竖眉呵斥道:“瞧你平日里是个可用的,这才叫你顶了伺候茶水的位置,你倒好,头一日就给我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是奴一时疏忽,还请刘总管再给奴一次机会!”内监眼里已是冒了眼泪出来。
“行了,还不赶紧收拾干净下去领罚去!”
“是,是……”小晨子连声应着,连忙将面前那一片片碎瓷捡起。
“真是没用的东西……”管事太监边骂着,边目色冷冷地打量着那看似畏畏缩缩的小太监。
另一边,纪修刻意慢下了脚步。
见夏廷贞身上一片片洇湿的暗痕,纪修似笑非笑地道:“夏大人近来似乎颇为不顺啊,镇国公竟已在回京的路上了……夏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怎就偏偏落了空呢?”
夏廷贞转头看向他,冷然道:“毫无凭据之事,还请纪尚书慎言——”
纪修回以一声冷笑。
他的确没有什么凭据,也对夏廷贞和皇帝的具体计划一无所知——
可皇帝今日召他进宫,无不是在交待他要于镇国公回京前后加强京畿范防备,甚至还拨了些兵力给他——呵,若是没干亏心事,怕个屁?
夏廷贞大步而去,对纪修的冷嘲热讽全然不予理会。
他历来不会将精力与心思浪费这等毫无意义的口舌之快上,尤其是近来的变故一件接着一件——
看着那道削瘦笔直的背影,纪修的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他近来总是会梦到两个儿子。
先前也是会梦到的,但却不曾梦到过如此清晰的过程,那晚在元家漆器铺中听来的一切,一字字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日日夜夜萦绕着,慢慢织成了一个完整的梦境。
而每每梦到时,他便觉得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这种痛,如今是不单是痛,更有恨在其中——
他在梦里答应了两个孩子,一定会替他们查明真相,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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