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沐浴用的热水备好了。”
阿梨走了过来,轻声道。
许明意回过神,点头应了一声。
夏日夜短,天光早早便亮透了。
许明意比往常醒的还要更早些,一头鸦发高高挽起,照例练了小半个时辰的箭。
长箭离弓,破风而去,稳入靶心。
尚是清早时分,已是燥热难当,许明意将弓放下,接过阿梨递来的帕子擦去额上汗水,抬脚去了耳房沐浴。
更衣罢,用了早食,便去了前院。
前厅外,遥遥可见许昀一身藏蓝长衫,正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与人说话。
许明意细细看了两眼,认出那是乔添,便也未上前打搅二人,只抬脚进了厅中。
厅内,一早方才进了城中的元家人正和许缙崔氏说话,见她进来,元德志起身,抬手施礼:“姑娘。”
“原是表舅来了。”许明意福身行礼。
“族中长辈听闻国公在东元城病下了,特让我来问一问。”提到镇国公,元德志语气恭敬温和,眼底带着真切的担忧:“族中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便只搜罗了些药材补品过来,希望多多少少能有些助益。”
“多谢表舅,也请表舅替我向族中几位舅爷道谢。”
元家人待许家的心意,许明意是从未怀疑过的。
譬如现下,她祖父在东元城“病下”的消息已近人尽皆知,朝中百官对此最是敏锐,这般时局,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揣测一层——
是以,近日来登门者少之又少。
恐被牵连,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此时避远些,也断没什么好去怪责的。
但这种关头仍和往常无异者,这份心意,也是极值得珍视的。
元家人这些年来同镇国公府的来往不深不浅,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元家商号自她祖父之后便在走下坡路,但元家也从未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而找过镇国公府。
据说,这是她外祖父临终前的交待。
外祖父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元氏商号的日后的走向会如何,或者说,这正是外祖父的本意——若不然,也不会在辞世之前那样拆分家中产业了。
本是前朝第一商号,又与镇国公府为姻亲,新朝初立,恐会树大招风。
就这样没落下来,细水长流,保全族人与生计,或是最好的结果。
而前世镇国公府出事之后,她又在想,或许外祖父这么做,亦是有意在为他们许家减少麻烦。
但无论是怎样的用意与苦心,皆挡不住皇帝的贪婪和多疑。
厅内,许明意坐了下来同元德志说话。
廊下的乔添则满眼愧责之色:“……无论如何,此事我乔家皆有责任在。晴湖,是我对不住你。”
毒是他父亲所配,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的,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许昀微一摇头,道:“别说这些了,错的人是谁,你我皆心知肚明——你若真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待我同我家那老爷子回京之后,吃你一顿酒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