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渐渐升高,月光漫进林中。
月光下,两道身影并肩走着。
看着月下暗影,吴恙将原本负在身后的双手无声垂在身侧。
他本是无意识的动作,然而如此之下,脚下的一双影子看起来竟像是携手而行。
少年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之后,微微抬头看向树林上方的那轮明月。
今日是十三,明月尚有残缺,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并无丝毫缺憾,那缺失的一角,已被别的东西填得再圆满不过。
此时,他的心境十分安宁。
却并非是因为这月。
这段时日在宁阳,他一日都不曾闲下来过,在探查一些事情的过程中有所察觉也有所怀疑。虽说人前人后一切如旧,可到底并非无悲无喜的仙人,从小到大一直深信不疑的东西于瞬息间被全然动摇,若说心绪没有变动,自是不可能的。
但这一切,都在此时消匿了。
甚至还不曾同她说起,也无需她说什么,只是这样并肩走着,他便觉得一颗心像是一棵大树扎了根那样安稳。
这一刻,他意识到,这根无声无息地扎了下去,便不可能再挪得走了。
听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许明意便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走着。
这种沉默,并不叫二人觉得有丝毫不适,相反,皆觉得自如且愉悦,欢喜无声无言,如月色静静流淌。
许明意能清楚地察觉到,此次重逢,相较于上一次她去宁阳时又有了不同。
她本想问一问他这些时日的近况——那些他在信中不曾提及的近况。
但此情此景,叫她不舍得出声打破。
她以往从不知,自己竟也有如此细腻有耐心的时候,甚至眼下这种安静,似乎并无甚意义可言——可因为身边的人叫吴恙,没意义的事情竟也变得截然不同了。
确切来说,从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起,但凡是同吴恙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事物,皆已注定要被她单独拎出来,光明正大地藏在心底某个单独的角落里,专拿来区别对待了。
直到出了林子,二人都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不远不近跟着的云六望着朱秀无声冷笑。
一路上他可都仔细留意着呢,姑娘和那吴世孙一个字都没说——让姑娘尴尬到这种地步,这姓朱的满意了?
林外,许明意带来的人已将那群包括占云娇在内的人尽数绑了起来。
“你打算亲自同他们一起去官府?”吴恙问许明意。
许明意点头。
既是有心将此事过明面了结,那她作为当事人自然是要出面的。
“如此一来,恐易招有心之人刻意混淆视听,模糊过程——”吴恙说话间,看向了朱秀身边的云六。
云六皱皱眉。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许明意听懂了。
吴恙是在担心她出面之后,稍有说不清的,便要于名声之上留有让人做文章的机会,譬如她夜晚来此见“占云竹”,再譬如此事与采花贼扯上了干系,若有人借机以讹传讹,亦是不妙。
这些向来不是她最在意的东西,但没有的事情,自也不想白白被人拿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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