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之所以骂那些,不过只是看不惯夏廷贞妄想独揽一切的难看吃相,在心底过过嘴瘾罢了——
而他看不惯夏廷贞,早已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朕今晚召两位爱卿进宫,乃是另有要事相商。”庆明帝暂且掐住了蔡锦一事的话头,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现下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不知陛下所指是何事?”夏廷贞询问道。
纪修在心中暗道一句“明知故问”。
然而也是此时,他才突然有所领悟——难怪陛下不看重他,想来多半也是因为他少了夏廷贞身上那股子虚伪劲儿,多数时候根本没法子同陛下一唱一和。
片刻后,帝王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
“燕王进京之事,朕想,听一听两位爱卿的看法。”
夜色渐浓,各处的热闹喧嚣也渐渐重新归于平静。
夏廷贞与纪修自御书房中行出。
二人同下了白玉石阶,离开了宫人们的视线之际,垂手而行的纪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夏首辅如今行事,倒是愈发不管不顾了,魄力亦是又见长啊。”
听得这句讽刺之言,夏廷贞未像平日那般不做理会或不以为然应付一句,而是问道:“难道纪尚书觉得本官是存心要同镇国公过不去?”
“莫非陛下欲动镇国公,这其中竟没有夏首辅的撺掇?”纪修冷笑着反问。
“镇国公倘若问心无愧,没有异心,自也无惧试探——”
“然而这世间最经不起质疑的便是人心。”纪修眼底俱是讥讽:“而夏首辅最擅长的,恰恰不正是利用各路人心来替自己谋利吗。”
夏廷贞闻言,一贯沉肃无表情的面孔之上此时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态。
“纪尚书的反应倒有些不同寻常,总不该是觉得唇亡齿寒?还是说,单单只是针对本官?”
以往纪修虽与他不合,但至少不会于明面之上争口舌之快——这蠢货当真以为自己如今占了上风吗?
“是我针对夏首辅,还是夏首辅觉得连纪某也成了碍事之人了?”纪修冷冷地道:“年前上密折弹劾本官受贿之人,不正是夏首辅的得意门生吗?好在陛下圣明,未曾受这无中生有之言挑拨。”
“这确是误会一场了。”夏廷贞语气淡淡,敷衍带过。
事情确实是他做的。
但那些证据,确实也不足以动摇纪修。
“好一个误会。”纪修笑了笑,语气似有所指地道:“可惜纪某行得正坐得端,未曾行过什么见不得光的龌龊之事,因此也不怕这区区谣言——”
夏廷贞也笑了一声。
“纪大人倒也不必拐弯抹角地提醒本官什么。”他语气极淡,却直截了当地道:“本官那逆子,自作孽而不可活,且愚钝不自知,被人捉住了把柄惩治,乃是他罪有应得,如此孽障祸害,无甚可值得惋惜的。”
听他如此毫无顾忌的“自揭伤疤”,纪修倒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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