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以这样,奶娘你可是救了他的命啊,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我救了他的命,他估计也记着这一点,因此在摔了屋子里的东西,扔掉我做的饭,在我生气后,跪下来向我道歉,甚至说要给我买簪子。因此哪怕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我都原谅了他。后来他问我要跟他走吗,我答应了。”
听到这里,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了奶娘为什么要回忆过往,太相似了,相似到她已经不愿再去想象之后的故事。
若是幸福的话,奶娘怎会——?
“但我没想到等待我的从来不是我所想象的幸福,而是新的噩梦。他没有妻子,但有侍妾,他的父母不喜欢我,于是我便想离开。在离开前的一夜他醉酒强要了我,事后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我,他是真的爱我舍不得我。”
“于是我又信了,再后来我便怀孕了,他却……越来越少来见我,后来在新妇进门的前一天,我生产的第二天,我和孩子都被赶了出去,原因是我与他新宠爱的妾侍起了争执,他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变了,变得令他厌恶,变得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
女人怀里的小姑娘忍不住哆嗦起来。
“那那个孩子?”
“那对心善的老夫妇替我照顾,后来在我到府里当奶娘的时候被他家派来的人抢走了,从此再没有相见。”
“所以小姐那位公子……不是你的良人,小姐不要再管他了好不好?”
平凡怯懦从未在自己抚养的孩子面前抱怨过什么的女人伸出手,抓住孩子的胳膊,目光死死盯着对方:“别管了,别再管了,小姐乖乖的,乖乖的平凡快乐的长大,求您了。”
她的脸一点点干瘪,皮肤蜡黄,声音也如同破损的风箱,呼哧呼哧艰难喘息。
少女惊恐捂住了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幕。
她跑出家门哭着跪在大夫面前,哀求对方救救奶娘,可他们要不冷漠转过脸,要么为难说这是绝症治不了,将她当时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摧毁。
等到回去,她呆呆趴在奶娘床前抽泣,对方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只在昏昏沉沉间尝试着用仅存的力气去寻找哭声的来源。
“小姐,别哭——”
门被踹开了,高大的仆从推开了孩子,将女人从床上拖下,尖叫声,谩骂声充斥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
可孩子什么都听不到,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充满着痛苦的艰难喘息,她眼睁睁看着奶娘睁开了眼睛,蜡黄干瘪的脸上露出了此生最后的一个微笑,然后被揪住头发拖行在雪地中。
草席一卷,便算下葬。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走奶娘?
她得了病,万一传染给少爷小姐们怎么办?十条命都不够她陪!
这是少女永远的……梦魇。
但现在她又看到了。
她泪流满面尖叫着从床上爬起,然后呆呆坐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小声哭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会忘啊?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