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谢安带了一件裘衣前来, 谢玄有些不解,天气已经渐渐变暖, 为何叔父还要带着裘衣?
只见谢安在谢万的坟前将裘衣点燃, 看着裘衣一点点燃烧, 他神色悲痛,似是自言自语, 又似是在对他们两个小辈诉说:“这件衣服一直放在始宁县谢家东山墅,昨日才让仆从送过来。”
“二十年前, 你听闻有人送了我裘衣,心中惦记,故意找个由头说自己怕冷,我是你哥哥,岂会不知道你的花样,你哪里是怕冷,分明就是想跟我要这件衣服。”
谢安叹了口气,又转头对谢玄与陈子衿说:“他假意说自己冷,当时我便送了他三十斤绵,还跟他说,‘再没有什么比绵更能保暖的啦’,将你四叔打发了,你四叔那时不过二十出头,怏怏不乐地抱着三十斤绵,十分委屈地抱回了家,这件事情,我每每与你阿耶说起来,我们兄弟二人都要笑这位傻弟弟许久。”
谢玄听见叔父说起这些往事,亦是十分动容,他安慰谢安:“四叔知道您对他最为疼爱,收到这件裘衣定会十分高兴的。我还记得,四叔每到一处做官,您都会赶到那里,每日清晨督促他起床处理公务,后来他去军中做了大将军,您更是挨个拜会他手下诸将,替他前后关照打点。”
说起谢万做将军之事,谢玄说道:“叔父,此次北上,我们竟意外结识了征虏将军刘建之子刘牢之,他们如今举家迁徙,都已来到京口。”
听到熟悉的名字,谢安又叹了口气:“我与逸少多次传信与他,可惜四弟就是不听,若非他不明白知人善用的道理,非要让刘建去修建马头城池,反而自己率军迎战,又岂会落得豫州陷落,自己也被贬为庶人的下场,如何能够对得起大哥留给他的豫州刺史之位。”
提起这些,谢玄亦是沉默,不再回答。
祭奠完了之后往家走,一路上谢玄都是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陈子衿知晓他每逢这个时节,多少会联想到自己的阿耶,加上刚才谢安又提到了谢奕,于是悄悄握住谢玄的手:“成亲之后还没有去拜见过你的父母,你是想清明的时候去,还是我们这几日就去一趟?”
谢玄与父母感情深厚,他们的离去是他心中难以释怀的伤痛,纵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每每想到儿时在父母身边的快乐时光,仍旧思念万分。
如今他也已经成家,确实也应该带着新婚妻子去拜见父母。
“不如等到清明吧,婚期已过,我也该回军中了。”
见他神色严肃冷凝,陈子衿也有些担心:“是不是前线战事又起?”
谢玄点点头,如今朝中无人能与桓温抗衡,谁也拦不住他北伐的脚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到了家门口,谢玄随着谢安走了,吩咐陈子衿在家中等他回来。
“姐姐。”她正要进门,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转头一看,竟然是顾恺之。
“恺之!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喜地往他那边走去,一边说着,“我们这回还特地去扬州寻你,但是听说你和你父亲已经回了吴郡,怎么这么快就来建康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