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先前与羊楷通过气,见陈述来了,他只冷冷地说了句:“还算像个做阿耶的样子,知道自己一个人来,没有带着其他人来给子衿添堵。”
自上次和羊楷不欢而散之后,陈述见了他不免觉得有些难堪,但谢安信中言辞诚恳,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亲了若是他真的不出现,也不太说得过去。
“子衿呢?”他也不愿意过多面对羊氏族人,此行来建康本就是给女儿送嫁。
羊楷也不愿跟他多说什么,既然子衿愿意喊他过来,今日终归是大喜的日子,没有必要闹得不愉快,看着时候也不早了,估摸着谢家接亲的人也快到了,于是便差遣了一婢子,将陈述带到子衿所在之处。
郗云华刚陪着陈子衿上好妆,换好礼服,她平日里大多是素着脸见人,已经足够动人,今日被按在座位上,悉心打扮一番后,竟明艳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正夸赞着陈子衿,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通报:“大娘子,陈娘子的阿耶到了,在门外等候。”
郗云华笑着握住她的手:“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总归要让自己高兴些,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出去了。”
门缓缓打开,陈子衿一身玄纁色礼服,面色却清冷,淡淡地喊了声:“阿耶,你来了。”
两年多没有见到女儿,陈述一时没绷住,脸颊垂下两行清泪,不知是对女儿的不舍,还是为自己从前混账的行径懊悔。
只见他默默地从怀中摸出一根红缨,递到陈子衿手中:“子衿,这根红缨是你阿娘当年手制的,她说,盼着女儿出嫁当天,能够亲手为你系上,再将你交到未来女婿手中。可惜,你阿娘走得早,今日只有阿耶一人了。”
听到是阿娘留给自己的东西,陈子衿憋了许久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她愈发感觉对不起阿娘千辛万苦生育她的恩情,今日竟稀里糊涂地就要成亲。
“别哭,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陈述安慰道,他绕到陈子衿身后,一边将红缨系在她发尾,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气,阿耶不奢求你的原谅,等你嫁了人,我便回颍川了,阿耶如今无权无势,只怕叫你夫家笑话,我本就是入赘泰山羊氏,你阿娘硬是让你跟着我姓陈,如今既然从羊家嫁出去,就忘却自己从前的姓氏吧。”
知他这番话乃是肺腑之言,陈子衿感叹了句:“阿耶,你还是不明白,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姓氏,而是人心。”
陈述系好了红缨,不再说话,不知是无话可说了,还是听懂她话中深意感到赧颜。
与羊家此刻的沉寂安宁不同,今日的乌衣巷格外热闹,谢家宅子里里外外围满了前来道贺的宾客,谢安和刘氏在门口迎着,屋内的宾客交由谢朗兄弟几个招呼。
褚太后虽未亲自到场,但早已差宫人送来了贺礼与贺词,这场婚典盛大而隆重,半个建康城的名门望族都受邀参加了。
谢玄今日穿着与陈子衿同色系的玄纁色礼服,束起了发,在凝重的黑色外袍的映衬下更显得整个人气质清冽,超凡脱俗。
暮色沉沉,阳往而阴来,正是吉时已到,两位新人一道出现在诸位宾客眼前的时候,叫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