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她已经细致地替曲颂宁处理了头部的伤口,但鲜血仍然滴滴答答地往外淌,不一会儿就把纱布染了透红。这种怵目的红色与一路尾随的秃鹫,如同某种噩兆,令她心惊肉跳。
与舒青麦同行的医务兵劝她道:“我来看着曲工吧,你合一会儿眼睛。”
舒青麦摇摇头,费力地动了动嘴唇,但喉咙眼被巨大的苦涩与悲痛堵住了。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车行到半道上的时候,两只秃鹫终于跟得累了,仓皇地飞走了。更令人欣喜的是,曲颂宁短暂地醒了过来。他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双总是令他惊艳的眼睛。高原的夜晚星月璀璨,女孩因为满含泪光,眼神朦胧如诗。曲颂宁被这双眼睛看得心头一暖,微微一笑,便伸手抓住了舒青麦的手指。他们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交叉,相握,最终在黑暗中十指紧扣。
靠在舒青麦怀里,曲颂宁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舒青麦也由对方的掌心汲取了足够的温度,不那么黯然神伤,不那么担惊受怕了。
子夜到来之前,医疗车终于赶到了格尔木当地最大的医院。曲颂宁头部伤口太大,必须手术缝合。好在经过医生初步检查判断,这些外伤都不算严重,再加上送医及时,不多久就能痊愈。
医生的一番话招回了她的三魂六魄,舒青麦一口气提了一整夜,终于慢慢舒缓过来。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与她同行的医务兵睡在了医院的塑料椅子上,她仍坚持不被困意俘虏,固执地守护在曲颂宁的病床边。
值班的护士来查了房,换上点滴又出去了。趁无人的时候,舒青麦便脱掉鞋,爬上床,小心翼翼地在只供单人躺着的病床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她从来都是这么一个胆大直接的姑娘。
她深情地注视着他,目光像糖稀一般在他的脸上流淌,然后她俯下身,低下头,以自己的嘴唇去抚慰他的嘴唇——
她先是浅尝辄止般以唇瓣沾一沾,细微的电流瞬间从四片相接的唇上流过,耳朵嗡地就被异声填满了。这个声音不带任何龌龊的欲望,倒像经忏诵唱,况味高洁。然后她就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深深吻了下去。
长吻尽头,舒青麦渐渐感到困了,于是侧身躺在了曲颂宁的身边。她伸出手臂拥住了他,柔软的身体仿佛一株爬墙花,毫无罅隙地环绕他,紧贴他。
曲颂宁再次睁开眼睛时,舒青麦已经同那位随行的医务兵一起,又坐车回到了唐古拉山口。那夜手与手、唇与唇的触碰宛似一梦,他还来不及回味品砸,就被一双非常愤怒的眼睛攫住了。
病房里站着的是他的父亲曲知舟,不用对方提醒,曲颂宁也知道,自己犯大错了。
当时曲颂宁是代表邮电方签了军令状的,如果输油管线失了火,他得全权负责。出事之后,同行的赵工立马就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他上报邮电部,话里话外都是责怪曲颂宁的意思,说他年轻急躁,好大喜功,办事不讲程序,不合规矩。邮电部倒是没对这起事故表态,但在赵工的一番添油加醋下,曲知舟忧心忡忡,已经认定儿子闯下了大祸。
儿子已经转危为安见儿子转危为安,曲知舟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反倒立即作色大怒:“这条光缆路由贯穿青藏高原,至少两千公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方方面面都得慎之又慎。你那些设计院的叔叔伯伯都说放炮开沟需谨慎,你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难道以为自己比专家还懂?”
“‘兰西拉’是整个西北的通信命脉,一旦拖拉到了高原冬期,施工就更艰难了。”曲颂宁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情绪激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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