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夏晚一众追求者中,顾蛮生外貌优势明显,一米八六的个头,鼻梁又挺又直,嘴唇有棱有型,尤其一双眼睛太曼妙,总令人疑心他正有意勾挑,四送秋波。曲夏晚似乎也对顾蛮生颇有好感,与他一起肩并肩地看过电影,手牵手地逛过公园,还坐过他那辆二八大杠的车后座,在弄堂口或校园间都留下过一抹长发飘飘、白裙猎猎的倩影。
但家里人一直反对曲夏晚把顾蛮生当结婚对象。曲母不止一次告诫女儿,顾蛮生这人风一阵火一阵,一颗心总飘忽在很高的地方,不踏实。
此刻,顾蛮生蹬车蹬得浑身发热,脱下了厚实外套,身上只留一件白衬衣,汗水依稀沁透后背。他将装着油墩子与糖炒栗子的塑料袋提手叼进嘴里,利索地踩着爬满藤蔓月季的花架,爬上了三层楼高的美式小别墅。
顾蛮生人在窗外,透过粉白相间的窗帘往里瞧了瞧,便曲起手指,扣响了曲夏晚卧室的窗玻璃。
油墩子与糖炒栗子都是曲夏晚爱吃的。汉海市最好吃的油墩子在西浦,最好吃的糖炒栗子在北街,顾蛮生不辞辛劳地在两个地方跑了个来回,花了两个多小时。曲夏晚见了他却不让进屋,只隔着窗户道:“我爸在家呢。”
“你爸在?那敢情好,我正巧要跟他谈谈。”顾蛮生将糖炒栗子搁在窗台上,随手摘了窗边一朵月季,笑着嗅一嗅,便插在了自己的衬衣口袋里。初春季节,月季花芽刚刚萌动,偶有一朵半开半抿的,好似新郎胸花一般,格外殷红可爱。顾蛮生以一种韵味十足的戏曲念白风格道,“非是某家来掳抢,你自己的女儿选才郎。姻缘已定不多讲,今晚花轿娶新娘。”
“呸,不要脸。”曲夏晚乐在心里却佯作生气,板下脸道,“谁是你的新娘?”
“我也没说要娶你啊,这是京剧《桃花村》里的戏词,唱的是桃花山寨主周通抢亲。”顾蛮生小时候跟着住隔壁的一个票友学过戏,所以行腔、吐字有模有样,几可乱真于名家。他打小喜欢京剧里一张张浓墨重彩的花脸,总想着人这一辈子也得活得那么夸张而鲜艳。像被这段戏词招来了兴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活土匪、山大王,自说自话地就推开窗子,爬进了曲夏晚的卧室内。
“你跟我爸能有什么事情要谈?”曲夏晚垂眸,看了看顾蛮生胸口那枝红色月季。
“两院合并,你爸不是就快变成我们学校的教授了么,我想提前拍拍他老人家的马屁,请他到时候别老点我的名,挂我的科。”顾蛮生睃了曲夏晚一眼,嘴角坏模坏样地勾起来,“怎么着,我这不是来抢亲,你瞧着还挺失望啊。”
“你这样没正没经的,还嫌我爸妈对你偏见不够大?”曲夏晚没崩住一张生气的脸,自己倒笑了,“我爸这会儿还不在。但家里来客人了,他一会儿就得回来,你还是先走吧。”
顾蛮生脑袋转得快,眯着眼睛怀疑道:“你爸妈都不在,这客人是冲谁来的?”
果然疑心得没错。情敌更比冤家路窄,他还没走,那人倒自己进屋了。顾蛮生循声抬头,看见了一张方头阔腮的男性面孔,模样还算周正,只是立在中庭的鼻子不够挺拔,嘴又显小,便显得五官凑作一堆,难免拥挤。
来人叫刘岳,曾是曲父曲知舟的一个学生,两年前成立了一家叫众声的寻呼台,发展势头迅猛,如今已稳居汉海市内行业老大的位置。他也趁着春节假期常往门罗坊跑,说是来拜访师父师母,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奔着曲夏晚来的。
这心思曲夏晚也知道,但知道只当不知道。曲母倒是没少拿刘岳与顾蛮生放在一起比较,她认为虽然刘岳虽长得不如顾蛮生精神,但却胜在勤奋踏实,事业也好。曲夏晚多多少少受了母亲影响,所以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一杆天平秤却左起右伏,一直也没静下来。
“人家是来看我爸妈的。”见刘岳已经推门进来,曲夏晚小声附耳警告顾蛮生,别乱说话。
刘岳也刚来不久,听见人声就自己进来了,牛皮公文包还夹在腋下,没来得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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