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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再放下。
“出去吧。”方正像是没看到脸色发白的人,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看完了,就出去吧。”
方逸扭头看向中年男人,明明是从小到大那张熟悉的脸,却又觉得陌生,“十三年前,你知道时家少爷的分化情况,刻意引导他去到小景会出现的地方,不,不对,顶级Alpha具有强大的自控力,或许那时分化的失控,不少功劳也来自于这些东西,对吗?”
“为什么偏偏是时家少爷?除了是顶级Alpha之外,还因为是个特殊的信息素无感症患者,它能让Omega的信息素变得紊乱,从而加速小景体内抑制剂的催动,他们被安排相遇的那天晚上后,小景就是个Beta了,对吗?”
方逸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小景被逼疯而跳楼的母亲,小景记忆错乱胡言乱语的奶奶,前者是一颗棋子,后者则是知道了这个秘密,对吗?现在躺在手术室只剩一口气的小家伙,永远不会死,只会保持在那个状态,直到您达到想要的目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
最后两个字,方逸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不再是亲切的一声‘爸’,而是尊敬的‘父亲’。
他企图用这个称呼来告诉自己,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从小便教他‘为医者,须绝驰骛利名之心,专博施救援之志’的伟大父亲,而不是编织下巨大阴谋的可怕恶魔。
面对一字一句的质问,方正脸上始终没有波澜,他抬头看向引以为傲的儿子,苦笑道:“没有十三年前那场抑制剂事故,方家也不会有今天,不是吗?当初刘明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只是答应了他这个条件,利用私人医生之便,告诉了他时少爷的分化情况。”
“至于小景的母亲和奶奶,我很抱歉,在我意识到事情严重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而他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刘明这些年的威胁,把曾经助纣为虐的他一步步推向深渊,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名声,可以放弃一切,却不能让他的儿子跟着背上骂名。
“如若说最大的私心,那便是那十年看着你因为他的病不断钻研,医术越发的成熟,短短几年时间,成为人人敬重的方医生。”
方逸觉得心被什么狠狠揪住,疼得他无法呼吸:“您可曾对小景有半分愧疚?”
那个无辜的少年,就因为是个罕见的顶级Omega,就因为那个贪婪的父亲和狠毒的后妈,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提到池闻景,方正镜框下的眼眸终于有所变化,他叹了口气:“有。”
所以那些年他时不时回国来看望,观察那个孩子的身体情况,他无法阻止刘明,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尽管知道一切太晚了。
做的这些,也弥补不了他的罪行。
方逸激动地低吼道:“那时淮景呢?他不过是三岁半孩童,为什么?”
“全世界首例,在方家,在你方逸手里痊愈出院,这些,将会是你毕生的荣誉。”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所以执迷不悟地想要用这些,为他的儿子最后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
空气一片死寂。
男人那张向来温和的脸,被泛红的眼眶割裂,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沉默中他动手脱下身上的白大褂。
毕业那年,父亲亲手为他穿上,这个代表荣誉,代表使命的白大褂,这一刻他亲自脱了下来,整齐地放在椅子上。
“这样的荣誉,我承担不起。”
方逸说完,迈着沉重步伐离开。
他从不知道,披着圣衣,当个圣人多么容易,可守住本心,干干净净行医却是那么地难。
从脱下白大褂这一刻起,他无法再堂堂正正说自己是一名‘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