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众人都理解忠敬伯,若是换作他们,在保夫人和唯一的孙子间,自然是保血脉的。可临江郡兵曹程远这番发难,也是有道理的。亲娘跟外甥能一样吗?亲娘是自己的,外甥是兄弟的。
三百两金子不是小数目,而且现在等着要钱赎命的人多了去,谁都不愿掺和进这事情中。
就算博英郡侯也都面沉如水,不置一语。这种为赎谁不赎谁,闹得各家反目,兄弟成仇,骨肉反目已是司空见惯。这场仗打到现在,已经是人心溃散,军心浮动。
兵曹程远指着忠敬伯叫道:“你有种。”气哼哼地出了大帐,派亲信掌管剩下的两千人马,自己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带着护卫,骑马一路疾奔回到临江郡城,找大哥。
忠敬伯吞下大嫂赎亲娘的金子去赎他孙子的事,既然叫自己看见了,不能不问不管,回来得说一声,问问后面怎么办。
临江郡守程晟当即叫管事去库里再提三百两金子,交给程远,说:“回去之后,你亲自去赎人。”
程远应下,问:“大哥,朝廷可有动静?我瞧着像不太好,我们得早作打算。”
程晟心道:“这还用你说,竟然为此特意跑一趟。”他知道老三虽是憨了点,却最是顾家,对着弟弟极是和气。“赖瑾再浑,方稷那般待厚于他,加上有赖瑗在,绝不会跟他亲姐夫动刀兵。若是战事再有不利,便让你嫂子带着全家即刻撤往梧桐郡。”
程远放心了。
程晟又问:“大哥的尸首……派人去找了吗?要是能带回来安葬,务必带回来,不能叫他在外面做孤魂野鬼。”
程远摇头,说:“赖瑾在虎啸山收了窝山匪,如今那匪首魏彪已经升任营将,带着一万人把守虎啸山。他对虎啸山地形了如指掌,我派去的人都没了音讯。镇边大军后来派人来传讯,说我方战死在虎啸山中的人,都埋在了一处名为青峰坡的的地方,兵是挖的大坑埋一起的。有名有姓的掌兵将领,单独挖坑,都立了碑留了名字,说是以后我们要是想拜祭,能有个地儿找。”
程晟颔首,感慨道:“赖瑾的兵不畏死,是有道理的。”即便他大哥战死,他对赖瑾也生不了怨怼之心。上了战场,生死各凭本事,怨不得谁。赖瑾对待敌方战死、战败者的态度,足见他对兵将的尊重体恤。博英郡侯败在赖瑾手里,不冤。
程远说起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另有一事。我们召了五千新兵,叫博英郡侯编进新兵营安排去打先锋送死。战事失利,博英郡侯带军连夜撤到魏郡理县,那五千新兵全扔在战场上。赖瑾派人把没死的都从尸体堆里刨出来救了回去。之前有做药材买卖的豪商从魏郡出来,要借道去买药,让博英郡侯给扣了。二哥,不说旁的,这两边做人做事,高下立判。”
程晟心下同意,但双方立场不一样,嘴上却不能认,说道:“博英郡侯也有博英郡侯的难处,总不能真给赖瑾送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