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有点喜欢爸爸了,不,很喜欢。他温和地笑着,和他是一模一样的品性,在兄弟三人里,他和他最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谁让他们天生就是死敌呢?
严一维一口气连吞了三四个大包子,一笼烧麦,并一只油亮发光的红烧肘子。
吃到吃得不能再吃,他停下来,准备欣赏这对父子间的公案。
陆卓英不介意此刻他做观众,因为他们是最亲密的盟友,看过彼此最落魄潦倒最不要脸的时候。
他一向在他面前赤裸裸,非常坦白。
陆先生却在他和陆卓英双倍的注视下,受不了了。
陆卓英如野兽般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刮刀似的分解着他,严一维阴嗖嗖冷冰冰潜在暗处,噙着烟看他们家笑话。
他们狼狈为奸,滴答着涎水,成狩猎的姿态。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陆卓英道:“不要生气爸爸,日子还长着呢。”
陆先生破口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些年,你吃陆家的,喝陆家的。陆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么害我?”
陆卓英置若罔闻,闲闲地抽出一张报纸:“爸爸,我给你读一张报纸吧?你不是最喜欢听哥哥给你读报纸吗?”
他假装着陆雪羽的声音,给他读当天刊登的一则新闻。新闻上报道着陆家如今是怎样的破败,要债的人和商户都堵到了陆家门口去了!陆家正式解体,是很缓慢很漫长的。他却轻而易举地给他说起,他们会怎么分他的脏,分他哪些脏,谁分了多少,谁不费吹灰之力得了石油公司几十亿元……
陆先生两眼发直,肌肉抖动,扭曲着一张脸钻到了毯子里去。
陆卓英道:“这个不好,爸爸,我再给你读一条。”
这一条则是陆家二少爷陆雪羽被绑架的新闻,听说陆家倾家荡产拿出一百亿赎儿子,但绑匪却消匿无踪,陆雪羽生死未卜……
“不要读,你不要读了!我不想听了!!”
陆先生捂着脸痛哭出来。
他不想听,陆卓英偏要读。而且还在他耳朵面前读。
陆卓英一边饶有兴致地读着那张报纸,一边欣赏着他那浑身发冷恐惧到极致的父亲。
陆先生摇着头,老泪纵横。
“不要怕,陆元丰的一审判决我还没有读呢。”
陆先生发狂地尖叫起来: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给我滚,滚……”
他已经完全钻到墙角,试图用自己的头去撞墙。他歇斯底里地碰头、撞墙、发狂,像发了疯着了魔,再也不要什么脸面。
陆卓英此刻却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了。
他并不想要这样。
他想要怎样,他似乎也说不上来。
他想回到过去,回到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最初;他想要妈妈活过来,好好的,像所有正常的母亲那样;他甚至想要回到那个苍蝇窝,每天洗菜做饭,喂药擦身,忙碌得疲惫不堪……
可是不可能了,什么都晚了。
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妈。谁也不会饶过你,没有人会饶了你。你永远得不到宽恕,永远住在地狱里。你应该去死。”
陆先生流着泪:“我死没关系,你把阿雪还给我……”
陆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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