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天,周青柏半夜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半个多小时的饼,最后还是燥得受不了,干脆爬起来,想要去厨房找点水喝。
然而他一出卧室,却发现走廊对面的书房门没有关严,有暖色的光从门缝里投射出来,在漆黑的走廊里留下一道窄窄的光痕。
怎么回事,周青柏纳闷地想,家里进贼了?
周家全家作息规律,除了周青柏这个能通宵打游戏的异类之外,各个都是养生的一把好手。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半,周青柏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家里还有谁半夜不睡觉,在书房点灯熬油地用功。
书房里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周青柏警惕地皱了皱眉,干脆踢开拖鞋,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书房。
他贴着墙边一点点走近,离书房越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越清晰。
那声音离远了听像是有人在说话,但离得近了,就渐渐显出了些呆板和冷硬。周青柏最开始只是觉得这种声音耳熟,直到走到书房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不是人声,而是手机语音播报的自带语音包。
周青柏愣了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顺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才发现书房里的人居然真的是周建国。
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家居服,背对着门口坐在小沙发上,开着落地灯,正认认真真地对着手机不知道查些什么东西。
手机上的语音播报还在响,周青柏站在门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正在搜索同性恋相关的事儿。
周建国的眼神也不太好,他耳上挂着眼镜绳,一边看一边听,看起来在努力理解所有输入的知识。
周青柏不知道他搜了什么,但从那些无机质的语音播报中来看,他问的问题很杂乱,从“同性恋是不是一种病”、“这种情况能不能根治”到“性取向的形成”,再到“同性关系有没有法律保障”,乱七八糟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他主动搜索的,还是各个问题自动跳转的。
百度上的答案杂乱又空洞,大多数驴唇不对马嘴,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于是周建国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换着花样输入问题,试图从一堆沙砾里挑拣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但这对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来说有点难,以至于周建国的努力看起来颇为笨拙,甚至有些可笑。
这种“可笑”本不应该出现在周建国身上,在周青柏印象里,周建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天塌下来也有他的肩膀顶着。他这辈子从来没服过一次软,更没有这种手足无措、进退维谷的时候。
周青柏心里一酸,伸手握紧了门把手,下意识想要进去打断他,但临了动手前,又觉得胆怯。
因为他忽然发现,其实他印象里那个冷硬得如钢筋铁骨一般的父亲,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强。
他已经六十岁了,两鬓斑白,身形单薄,肩背只有在面对小辈儿时才会挺得笔直。他不会沟通,即不明白应该怎么跟儿子坐下来聊聊心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自己固有的观念,于是只能背着所有人,在深更半夜里躲进无人处偷偷研究,艰难地试图了解自己认知外的一切。
但他离现在飞速发展的时代太远了,远到不但理解不了孩子们的心思,甚至连上网查点资料都变得这么艰难。
手机里冷硬的女声播报还在响,周建国又换了个问题,开始查询“同性之间恋情骗局”之类的东西。
百度查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听起来荒诞又离谱,周青柏觉得有点想笑,但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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