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黑,天色幽蓝得像过去上了年纪的老人常用来做大裤衩的破麻布,褶皱、潮闷。雨势不小,车灯亮起,淅沥沥小雨中窜出一道橙黄明亮的光,就把这蓝麻布划了个烂。
温舟勍无端纡郁的烦闷减轻了几分,又有几分无法解释的滞涩在心头堵着。
然后这份压着的情绪在维持到校门口时,有了点重见天日的原来如此。
雾霭沉沉,幽冷轻拢。
一道道车灯在雨雾浇打下行色匆匆,偏有静立不动的身影立在马路牙子边,连把伞也没有,一身柠檬黄的长裙在幽暗傍晚里像一束燃烧在森林里的幽冥鬼火,寂静燃烧。
周围鸣笛声不断,那边入了定般身影一动不动。
这里好似成了迦叶寺,雨雾是佛语,鸣笛如钟声,她是一心守着自己的道在清冷雨水冲刷里眉目都不曾变过的虔诚信徒。
温舟勍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这么糟糕的天气,那抹单薄突兀的身影没人会去关心。
偏偏他排队出校门的时候,那身影拦了上来,碰瓷一般,谈不好价钱轻易不能离开。
女人微抬下颔,安静的目光就朝他看了过来,脸色说不上惨白,只是任谁被雨水这么浇都够呛。
上次见是什么时候,两年前?
温舟勍记不大清了。
后面还有车在排队,温舟勍吁了口气,做了个朝外摆手的动作。
女人听话的往路边站去,温舟勍目光落在那个雨水浇灌的身影上,片刻手打了方向盘,车缓缓停在女人身边。
车窗落下,细密斜雨跟着就扫了进来。
温舟勍那点不耐烦如湖边小鱼吐泡泡似的就都涌了上来。
他偏头看她。
女人站在车外,马路两边地势低矮,四位数的鞋此时正淌在水里,还有湍急的污水从质地极好的皮鞋面上流过。
“商渔,说话。”温舟勍点点玻璃,粉白指尖都泛着不耐烦。
商渔浑身早被雨水浇湿,发丝七零八落的纠缠在脖颈、下颌,还有泛白,冷的发颤的嘴角边。一直牢牢锁着他的黑色瞳孔像钢笔尖不断往外渗的墨汁,晕染她周围的苍白脸色都沾着冷意。
温舟勍心里骂了声活该。
今早厉斯远接受女主持采访,问题不可谓不劲爆私密,以前八卦记者休想在厉斯远这撬开只言片语,今天他像学生做检讨,女主持一个问题甩出来,对面就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
女主持调侃:“外界传闻商渔追了你十六年,是不是真的啊?”
厉斯远摸着下巴,眼里是浑不在意的笑:“听说她喜欢我,但我们就是认识,没什么关系。”
他眼神放在主持人身上,她提问时他看向她的目光倒是比回答时认真许多。
那才是一个单身的成年男性看自己喜欢的女人会露出的眼神。
没有众所周知的厌恶和反感。
温舟勍上了一天的课,也没能避开这炸弹般四处传播的八卦消息。
课间有学生拿出手机,义愤填膺:“看,我就说我们厉厉跟她没关系吧,她到底要仗着家里有钱,纠缠厉厉到什么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