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如雨下,痛苦道:“娘娘,我……我不会在这么说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变得这么可怕,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皇后的衣襟已经被泪沾湿,看着她如此痛疚,宽怀了几分。
她越发像个政客,可她终究还是宝月的女儿,并不曾泯灭了良心,更庆幸,自己能在她来不及长歪的时候发现这一点。
于是她捧着楚姜的脸,谆谆告诫道:“明璋,我也不是圣人,我要为太子筹谋,少不了策事谋心,但这策谋里,要有良心,我是一国之母,是这盛世里最尊贵的女人,可是若连本宫都不能替女子喊一声屈,还能有谁?难不成要指望那些连女人功绩都不肯承认的男人吗?”
楚姜抬眼,为她的话感到一阵阵惭愧,又同样地,也感到一丝庆幸,若是晚了,自己怕会成为尘世中恶鬼。
“明璋,你身而不凡,你是楚崧的女儿、杨戎的外甥女,杨氏、楚氏两族都疼惜的娇儿,是陛下和本宫都疼爱的小娘子,有着这样的身世,你骄纵些都不是大事,可偏偏不能丢了良心。你总说女子不输男儿,往常看话本时也最为鄙夷女子相轻,如今你非要自己挣进权力漩涡中,明璋,你这般做的意义是什么?假使将来你为太子臂膀,连朝官也不敢轻看你,那时你身在高位的意义又是什么?”
楚姜明白她的意思,为自己先前的话一再羞愧,擦了擦泪,凝然道:“身在高位,是想要自己掌握命数,是要叫别人提到我时,不必先提我父兄,是要护住家族,令我父亲无忧,更应,为女子抱不平。”
天地阴阳,男女各半,怎偏偏,束了女人的天地?
这句话,才是她惯常记得的。
皇后冁然一笑,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牵着她起身来到殿前。
二人的视线越过宫墙,远处是苍茫云海,翻涌起层叠起伏的涛浪。
“明璋,我救不了所有受苦难的女子,你也做不到,可是一朝天子能做到,或许一年不能,五年不能,可是十年、三十年,我不信不成。明璋,你自傲本领不下男子,那便在太子前面站稳了,不要被那些男子给挤了下去。百年之后,要史官骂你颠倒阴阳,骂你浊乱朝纲,骂你一手遮天,如此方为天子臂膀,也至少为那些你我看不见的,似曾经的阿聂那般在苦难里挣扎的女子,搏一个活路。”
“娘娘。”她眼睛还红着,说话带着一丝鼻音,“我还是喜欢下棋,往后的棋,却不会被折杀了。”
皇后失笑,伸手刮了刮她鼻头,“这样哭得倒是好看,像宝月。”
夜中静寂,阿聂落着泪,在缝补一条披风。
“娘娘竟还留着这一条,这上头的牡丹还是夫人病中绣的,至最后几针时,实在拿不动针,还是老奴给补上的。”
楚姜替她掌着灯,看她撑起坏了的那一处,又红了眼睛,轻喃道:“母亲的针线活不算顶好呢!”